除夕的第二日，薑婉儀才悠然轉醒，她一睜眼，便是陸懷真一張冰冷的臉，不過冰冷隻是變相，她看見，他眼底隱隱湧動的激動。
“你醒了？”
他聲音有些沙啞，眼眸之下一片陰翳，顯而易見的掛著滄桑之色。
薑婉儀動了動，企圖從被子裏麵坐起來，可是隻是一抬手，被子裏的暖意就鑽了出去，她微微一顫，又損了回去。
“是不是太冷了？”
他將她的小動作盡數受盡眼中，轉身便將一旁的火爐搬得離薑婉儀更近了些。
【原來跟大魔王談戀愛是這種感覺。】
【受欺負了有人護著，受傷了有人照顧……感覺還不錯。】
她盈盈的笑了笑，清脆的聲音裏已經沒了病氣，碰住陸懷真的手，“謝謝你。”
【你真的很好，才沒有書中說的那般壞。】
陸懷真瞳孔微縮，目光顫了顫，握緊薑婉儀的手，像是聽見了什麼奇怪的話語，那雙陰翳的眸子明顯有些複雜。
從沒有人跟他道過謝。
也從未有人誇他好。
她是獨一份。
聯想起皇後，陸懷真忽地覺得，自己該將一些日程提上前了。
他思緒如潮，陰沉的眸子裏似藏著千萬謀劃。
朝堂之上，有三支勢力，一支是皇後的母家，端木氏，在前朝建了不少功績，如今在朝堂上占了半壁江山，仗著前朝舊事有些張揚。
另外一支則是當今的張氏，張氏一支勢力參差不齊，但多為當朝文臣，在民間威望極高。
兩支長年以來明爭暗鬥，皇後母家的勢力盤根錯節，根深蒂固，實在難以對抗，近日來，張氏隱隱有呈下風之勢。
端木氏也越發猖狂起來，這也是陸行和皇後一直以來頻頻作妖卻不受懲戒的緣故。
如今，他們也該嚐嚐因果報因的滋味兒了。
陸懷真垂眸，長睫之下，是薑婉儀猜不透的深邃。
【這大魔王又憋著什麼壞呢？】
陸懷真卻抬起手來，溫柔的覆上她的臉，輕輕落下一吻，抵著她的額頭，陰翳一掃而空，倒是無盡的溫柔攀上來。
“我……很擔心你。”
他難得的沒有說“孤”，而是說我，薑婉儀失聲一笑，這陸懷真不就是那種表麵上大魔頭，轉身卻一臉溫柔待你的那種人嗎？
那種偏愛隻允你一人的人。
薑婉儀覺得自己賺大了。
“不過為何你一進宮就沒了人影？”她疑惑的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這大魔王該不會背著我又找了一個吧？】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防備點好。】
陸懷真失神一笑，他捏了捏薑婉儀的臉蛋，隻是神秘的笑了笑，握緊她的手，說道：“待你好些了，我就告訴你。”
“好！”
薑婉儀甜甜的笑了笑。
為了養病，兩人一連在宮中待了好幾日，在那個傲嬌太醫的調養之下，薑婉儀的身子已經大好。
說來倒也奇怪，兩人在宮中待的這兩日天空都不曾下雪，倒是到了臨走前的那夜，空中才飄起鵝毛大雪。
夜晚，漆黑的天空中不停落下白雪，陸懷真牽著薑婉儀的手走在雪夜之中，兩人都披著厚厚的披風，心近了倒也不覺得冷。
跟著陸懷真走著，長長的走廊，假池之上，敷著厚厚的冰，沿著假池穿過一條筆直的石鋪路，拾階梯而上，一層、兩層……
爬上最高處時，薑婉儀已是氣喘籲籲，彎著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後背隱隱有汗水滲出。
“為何要到這兒……來？”
薑婉儀說話間抬起頭來，卻被眼前的景色驚豔了。
這次是雲澤國的最高處，站在這兒，可以看見萬千人間煙火，在白雪覆蓋的大地上，在黑暗籠罩的夜裏，那一盞盞人間燭火格外明亮，像是漫天星辰，閃著耀眼的光。
給她帶來了視覺盛宴。
陸懷真牽著她的手，溫柔一笑，緊接著，他輕咳一聲，從他的身後，從千千萬萬人家上空，綻放出一朵絢麗的煙火。
他就站在她的麵前。
白衣翩翩，眉眼溫柔，明朗少年如那漫天煙火，在薑婉儀的心尖瘋狂綻放，似要在她的心裏奪得一席之地，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的是陸懷真的身影。
心髒砰砰跳動，小鹿已在心裏跑了無數圈。
她聽見，他在煙火綻放時，輕輕的說：“這是孤送你真正的除夕之宴。”
於天地之間，與千萬家燈火同席，一同覽漫天華彩，遍地白雪，乃勝宴。
一時間，她竟不知是該看他身後的盛景還是看麵前意氣風發的少年。
良久以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囁嚅小聲的問：“所以，你之前宮宴上是為了準備這個？”
她看見，陸懷真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一刻，萬千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來，一時說不清是歡喜多些，還是感動多些，又興許兩者都有。
【大魔王，我會永遠永遠記得你待我的好。】
她心裏暗暗的想，這一次，不再是陸懷真彎腰，而是她主動踮起腳尖，伸著長頸，手攬上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
興許是覺得這樣的程度還不夠深，陸懷真又攬住她的腰，俯身加重了這個吻。
耳邊是風聲亦是煙火聲。
身前是陸懷真，亦是心上人。
興許那萬家煙火之中，也該有她的一份了，薑婉儀柔柔一笑，身在寒冬，心在暖春。
然而，就在這樣幸福的時刻，一些零碎的片段又湧入腦海中，與陸懷真在煙火之下擁吻……
這不是與之前那個夢一樣嗎？
她猛地睜開眼睛，陸懷真正閉著眼睛，深情的，動情的親吻著她，煙火未停，這一幕和夢裏完全重合了。
難道……那是預言？
薑婉儀想起那個夢的最後，陸懷真滿身鮮血的倒在她的懷中。
【不可能，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這肯定隻是個巧合。】
她在心裏暗暗的想，陸懷真停了下來，濃眉緊皺，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女子，有片刻失神。
她在想什麼？
怎麼聽得見她的心聲卻猜不透呢？
陸懷真捧著她的臉，一雙黑曜石的眼眸緊盯著薑婉儀，極其認真的問：“和孤接吻時，能不能認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