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孤允諾你

飛濺的鮮血沾染了他的白袍,此時此刻,如同神仙墜入地獄,殺伐之氣濃鬱,遲遲散不開。

刀劍揮動間,霧氣被驅散了些,薑婉儀站在他身後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她的大腦,雙腿止不住的打顫。

這是薑婉儀第一次覺得,麵前這個男人真的像傳聞中那般殺伐果決,如同地獄中的羅刹,索人性命。

刀光之間,他白皙俊逸的臉上沾染著漆紅的鮮血,他似乎已經殺紅了眼,黑色的瞳仁裏映照著嗜血的光。

薑婉儀連忙捂住小泉的眼睛,那雙杏仁眼中,瞳孔微縮,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如潮水一般朝她湧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將她整個人唾沫。

她屏住呼吸,深深呼了口氣,胸口上下起伏。

【感覺今晚會做噩夢。】

陸懷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眸底閃過一絲異樣,低頭望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隻覺得無比刺眼,他不動聲色的抹了抹血跡。

打鬥間,來到薑婉儀跟前,他的眼裏是薑婉儀未曾沾到血跡的身影,她就站在那裏,幹幹淨淨的,猶如黑暗中的一點明亮的光。

他蹙了蹙眉,用擦淨的手稍稍蒙住她的眼睛,冰冷的聲音裏像是摻了溫水一般,柔和得出奇,他出聲命令道:“閉眼。”

不知為何,薑婉儀竟真的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她並沒有看見,在她閉上眼睛那一瞬,陸懷真漆黑的眸子裏瞬間燃起比方才更為猛烈的殺意,刀法更為狠厲,像是體內爆發出了洪荒之力。

更為準確的來說,像是個持刀揮舞的瘋子,刀法沒有章法,形成防禦之勢。

“瘋了!瘋了!”小廝嚇得大叫,看見一個個侍衛倒在地上,他作勢要逃。

他從未見過這般恐怖的人!

陸懷真血液沸騰,體內的毒素似乎在加速流動,從腳到頭,痛苦席卷而來,他的眼睛裏似乎隻剩下殺戮二字,已經快要失去理智。

平日裏,毒發之時,往往隻殺一人便可平息體內的痛苦。

然而,以殺止殺終究成了毒素的催化劑。

這也是他潛入官府時並未使用殺招的緣故,一夜滅門這種事情,他並不是幹不出來。

若非情況危機,他絕不會動手殺人。

然而,事情已經越來越不受控製,現在的他仿佛就是一個殺人機器。

侍衛還未殺光,身後傳來薑婉儀的聲音,那聲音猶如山間清泉,緩緩從他的心間流淌而過,“陸懷真,別殺人了。”

她似乎帶著哭腔,聲音顫顫的,分明是在害怕。

陸懷真的手頓住了,兩側的侍衛們停了下來,不敢上前,隻是拿刀對著他,躊躇不前。

他轉過頭去,她還乖乖的閉著眼睛,可臉頰卻流下兩行清淚,長睫微微顫動。

陸懷真的心劇烈的震動起來,不可名狀的情感如同藤蔓一般纏繞著他,似乎有一雙柔軟的手在輕拂他暴怒的心髒,輕柔得似春節的雨,又似柔軟的風。

他的心似乎也變得柔軟了下來。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急躁的聲音,一處從左邊而來,一處又從右邊傳來。

小廝聽見聲音,臉上的笑意變得更為得意起來,站了起來,指著陸懷真,高聲道:“肯定是錢大人帶人來了!你們都完了!都完了!”

然而,下一刻,幾個暗衛湧上前來,將他團團圍住,小廝轉頭一看,整個人嚇得抱頭蹲了下來。

為首者是高毅,見到現場的慘狀,他瞬間瞳孔震驚,想要上前,可看見陸懷真那渾身的肅殺意,他止住了腳步。

緊接著,另一行人也匆匆而至,為首者,明珠是也。

她身後亦是跟著一群人,不過細看去,卻全是城西的青壯百姓,明珠隻是瞥了一眼林中的慘狀,便回頭迅速遣散了所有人。

隻見,陸懷真拖著大刀,緩緩朝薑婉儀的方向走去,所有人怔怔的望著這一幕,眼底充滿了不可置信。

難道太子殿下要對太子妃動手?

明珠大喊一聲,“小姐!”

薑婉儀瞬間睜開了眼睛,目光掃視一圈後,落在麵前正緩緩朝自己移動的陸懷真,她麵上一臉的驚恐。

心裏更是一陣狂嚎。

【媽呀媽呀,好嚇人,好可怕,這個大魔王該不會是要這個時候殺我吧!!】

【早知道剛才就不多嘴了!】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她幾乎是要哭了出來,然而,就在這緊要關頭,她看見陸懷真鬆了手,手中的大刀落了下來,響起一聲刺耳的聲音。

【他……要幹嘛?】

正疑惑間,他正了正臉色,那冷冽的眼裏帶著幾分堅定,一本正經的說道:“孤允諾你。”

【允諾什麼?】

薑婉儀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陸懷真繼續道:“孤以後不會輕易殺人。”

這這這……

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這句話的殺傷力實在太強,如同世界毀滅一般具有衝擊力。

薑婉儀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微微點了點頭,隨後朝明珠的方向走去,關切的問道:“東西拿到了嗎?”

什麼東西?

陸懷真敏銳的轉過身來來到她的身後,居高臨下的望著兩人,這樣一看,薑婉儀和明珠就像是在做什麼秘密交易似的。

明珠瞥了一眼陸懷真,聲音顫顫巍巍的,隻道:“拿到了,那錢同禮就是個窩囊廢,見鄉親們全數湧上前來,嚇得都快尿褲子了!”

她從懷中掏出一本帳簿,薑婉儀正準備要拿,陸懷真骨節分明的手卻搶在她之前拿走了帳簿,翻看掃了幾眼,那帳簿上將貪汙的明細寫的清清楚楚。

陸懷真深邃的目光望向薑婉儀,有些意外。

“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

薑婉儀笑了笑,點了點頭,說道:“妾打聽過,這錢同禮膽小如鼠,雖貪汙成性,但卻做得滴水不漏,多年來,不曾被察覺半分。”

“於是,妾猜想他身邊定有一個軍師,比如他。”她的目光望向那個小廝。

小廝不甘心的移過頭去,臉色有些難看。

“妾寫那封信也是故意的,劉尚書從未給錢同禮寄過信,隻要信一寄出,他一定會猜出,這是一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