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過身來,一把將她壓在身下,整個人周身散發著戾氣,狹長的眸緊緊盯著她的臉,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妾……”
薑婉儀清澈的瞳孔顯而易見的透露出恐懼。
麵前的陸懷真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與平日全然不同的模樣。
少年蒼冷白皙的臉上憤怒分明,那神情似豺狼虎豹,仿佛下一秒就會將她拆解入腹,那是清晰明了的殺意。
縱是被人用刀挾持時,她也沒有這般感受到對死亡的恐懼,薑婉儀清晰的察覺到。
她可能真的會死。
夜裏的寒風鑽了進來,薑婉儀冷得瑟瑟打顫。
觸及那抹淡淡的恐懼,陸懷真身形一滯,翻身落在一旁,坐了起來,整個人隱在黑暗中,眼底陰翳似血,他一手拂麵,聲音冰冷。
“你走吧。”
【不殺我了?】
【小命要緊,趕緊逃。】
薑婉儀立刻爬下床,躡手躡腳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惹怒大魔王,房間裏很暗,她並沒有看見,陸懷真青筋暴起的拳,亦沒看見他隱忍的痛苦。
見她跟逃命似的,陸懷真嘴角掀起冷嘲。
壓抑下的痛苦好像衝破了封印一般,如滔滔江水,如熊熊烈火,在體內喧囂、吼叫,一眨眼間,雙眸已經染上了血色。
他,想殺人。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忍受著的痛苦在此刻好似達到了巔峰,平日裏,他每至月初病痛發作之時,都會殺掉一個人,多為送進府來的奸細,往往死有餘辜。
漸漸的,他暴戾成性的傳聞便逐漸流傳開來。
她也是奸細。
這個念頭冒上心頭時,漆黑的眸一閃。
不!他並不想殺她!
陸懷真心裏好像有兩個聲音在爭執著,他頭疼欲裂,身上如要爆裂開來,月光越皎潔,他的痛苦越清晰。
薑婉儀剛走到門口,身後便傳來陸懷真一聲痛苦的嚎叫,她身子一頓。
【媽呀,嚇死我了!】
【趕緊走,趕緊走,太嚇人了。】
然而,當手碰到門時,她又頓住了,眉頭皺了皺。
【就這樣走真的好嗎?陸懷真好像很痛苦,該不會是中毒毒發了吧?他要死了嗎?】
【管他的,他死了,我不就可以分財產了嗎?】
明媚的眸子裏一閃,生出複雜之色,她整張小臉擰在一起,有些猶豫。
【不對啊,大魔王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狗帶?而且女主都還沒出現……】
理了一番邏輯後,薑婉儀轉過身來,她準備做一次好事。
【姑奶奶大發慈悲一次,陸懷真,你就偷著樂吧!反正女主出來之前,你不能死。】
然而,她剛上前一步,就聽見了陸懷真暗啞冷冽的吼了一聲,“混開!”
【嚇老娘一跳】
薑婉儀頓了頓,卻撇了撇嘴,頗像個青春期叛逆的少女,小聲嘟囔著,“你讓我滾,我偏不滾。”
陸懷真被氣笑,胸腔內的難受竟緩和了幾分,他敏銳的聽見,她腳步輕巧,緩緩朝他而來。
異樣的情緒湧上心頭,體內開始沸騰起來,
每一步好似都踩在了他的心尖上,激起千層波浪。
“我讓你滾!沒聽見嗎?”
他強壓住暴戾的情緒,惡狠狠的吼了一句。
薑婉儀是那種害怕困難的人嗎?好像……是。
隻見她轉身就走,竟一下子推門離開了,沒錯,她出去了,甚至還貼心的為陸懷真關上了門,臨走前,還笑意盈盈的說了句“得令!”
薑婉儀一出門就撞上了守在門口的高毅、明珠兩人,三人麵麵相覷,眼中都閃著詫異。
“小姐,你怎麼出來了?”明珠率先問出了口,高毅將未出的話咽了下去,頗為關注的望向薑婉儀。
薑婉儀側了側身,瞥了瞥屋子裏麵,回答得輕巧,“那家夥兒讓我滾,我就出來了。”
就這??
高毅怔怔的望著麵前的女子,震驚極了。
要知道,月初這日同陸懷真待在一個屋子裏的,大多都是以屍體的形式被抬了出來,薑婉儀竟然一連兩次相安無事。
他老練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精明。
薑婉儀後知後覺,麵前這位可是大魔王的心腹啊!
她說了什麼?那家夥兒?
【禍從口出,禍從口出!】
“太子殿下似乎身體不適,恐怕是不喜睡覺時有人在身側,本宮擔心打擾了殿下,便出來了。”
薑婉儀端了起來,儼然是平日裏溫柔淑君,端莊大方,見高毅沒有什麼奇怪的反應,她懸著的心方才落了下來。
高毅好似沒有注意這個細節,滄桑的眸子裏泛起細微的光。
……
嗬,竟真的走了。
陰沉沉的目光直直盯著那扇門,陸懷真自嘲的笑了笑,對自己方才升起的一絲期頤感到悲哀,竟有那麼一瞬,他以為……
她會留下。
洶湧的疼痛將他淹沒,黑暗中,後背汗襟襟的,濃眉緊縮,額頭冒出大顆大顆的汗水,唇早已經失去了血色,整個人染上幾分頹靡之美。
陸懷真望著自己的手,好似看見了血淋淋的紅色。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在胳膊上劃了一刀,一瞬間,鮮紅的血液噴湧出來,劃破肌膚的痛楚讓他稍微清醒了些。
月光之下,門被推開了。
陸懷真抬眸,看見了一個宛如天仙的人,冷冷的月光在薑婉儀的身上籠罩一層淡淡的薄紗,她身後,樹影婆娑,風聲簌簌,柔發隨風飄散,世界在她身後風起雲湧。
他瞳孔微縮,怔怔的望著女子。
她竟然……回來了。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他攥緊拳頭,聲音低沉,“你又來幹什麼?孤不是讓你走了嗎?”
“你不怕……”他頓了頓,又道:“孤殺了你?”
薑婉儀縮了縮脖子,頓時有些後悔進來了。
若不是明珠高毅一陣攛掇,她恐怕不會來冒著個險。
【你以為我想來啊!要不是你是男主,我才不管你的死活!該死的主角光環!】
生活不易,婉儀歎氣。
薑婉儀麵上堆著笑,緩緩挪動著步子,聲音柔和,“妾從始至終都沒有要走的意思,隻是想著出去問高毅尋點藥。”
嗬,說得有模有樣。
陸懷真看著她演戲,痛苦竟然減緩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