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陸懷真姿態挺拔地坐在桌旁,輕飄飄遞過來的一個眼神中,她又低下頭,假裝自己毫不在意。
切,她回去也能吃。
陸懷真聽見她的心聲,唇角短促的浮現出一個笑。
很快,他像是察覺到什麼,飛快地將它壓了下去,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布菜吧。”
薑婉儀點點頭,想讓出位置讓侍女動手,後知後覺才發現下人把東西送進來之後,整個屋子就隻剩下他們兩人,所以剛才這話……是陸懷真對自己說的?
【不讓我吃還讓我布菜?】
【嗚嗚嗚這個豬肘看起來好香好好吃,我決定了,等回去之後,我要讓明珠也給我做這個!】
薑婉儀夾了一塊子豬肘放進陸懷真碗裏。
陸懷真沒動筷,他低著頭看著碗裏的那塊肉,眉頭緊鎖,似乎在思索什麼,良久,他終於開口:“我大病初愈,不適合吃這麼油膩的。”
薑婉儀眼睛亮了亮。
不適合,她適合啊!
浪費可恥,她可以代為解決。
剛想開口說什麼,突然又聽見陸懷真說:“你吃吧……”
“真的嗎?”薑婉儀想也沒想就接話,興奮的雙眼放光。
陸懷真像是才想起什麼,又搖了搖頭,改口道:“是孤不察,忘了太子妃身體不好,吃不了油膩的。”
薑婉儀差點沒憋住就罵了。
她身體很好,非常好,一頓能啃三個豬肘。
抬頭,卻對上陸懷真促狹的一雙眼。
“難道孤記錯了?白日裏太子妃不是才說,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才佩戴裝了辣子的香囊嗎?”
薑婉儀:“……”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頓飯吃的她前胸貼後背。
陸懷真還故意刺激她一樣,故意把肘子拿到她眼前,一口咬下去,吧唧吧唧,喝湯的時候,哧溜一口,差點沒把薑婉儀饞死。
他吃得很香,飯量也特別大,桌子上那麼多菜,都被他一掃而空!
連一片菜葉子都沒給她留下。
“咕嚕……”
“咕咕咕……”
薑婉儀肚子叫屈,瞬間,兩個人都沉默了。
她耳紅到了脖子根,尷尬煽了煽臉上的熱度,解釋道:“看太子用餐,好有食欲的樣子,連我吃過飯都感覺又餓了。”
【嗚嗚,好想回去吃肘子……】
【我好餓啊啊!!】
陸懷真吃飯時,一直聽著薑婉儀的內心,除了罵他吃獨食,咒他噎死之外,一句也沒與三皇子趙行有關。
想到還要從她心聲套出‘女主角’的身份,陸懷真麵色逐漸柔和。
等除掉‘女主角’再殺她不遲!
“既然愛妃也餓了,那陪孤再吃點。”說罷便讓下人又上了一桌子。
薑婉儀都震驚了。
這人屬豬的嗎?居然還能吃得下?
算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終於可以吃飯了,桂花魚、東坡肘子、水晶蝦,都是她愛吃的,她哧溜一口,“臣妾遵命!”
說罷便擼起袖子吃起來,衝著東坡肘子一口咬下去,薑婉儀瞬間感覺人生都滿足了,再來一口水晶蝦……
突然,陸懷真夾了一塊桂花魚到薑婉儀碗裏。
薑婉儀:???
“這個好吃,愛妃嚐嚐。”陸懷真道。
【天啊,他居然給我夾菜?】
【無事獻殷勤必有妖,這桂花魚不會有毒吧?】
陸懷真眉峰抽了抽,當沒聽到,看似不經意的夾了一塊桂花魚送進自己嘴裏。
薑婉儀這才半信半疑的把桂花魚吃掉。
眉宇間,存了一絲疑惑,早在薑家,她雖久居深院,卻依舊能聽見關於陸懷真殺人不眨眼的那些事,簡直禍亂朝綱,惡名遠揚。
參他的折子流水一般送到聖上麵前,他卻變本加厲。
漸漸的,有人說他連聖上都不放在眼裏了。
這樣一個在外人眼裏十惡不赦的人,薑婉儀一直不敢正麵相碰,要不是陸懷真中毒差點死掉,她估計現在都還沒和陸懷真見麵。
今天一相處,好像也沒傳聞中的那麼不堪。
薑婉儀斟酌著想。
這些想法自然沒有逃過陸懷真的耳朵,他聽著女孩的心聲一道接一道湧進自己耳裏,覺得有些可笑。
她才見過多少人,僅僅是幾麵,就能認定他不是似乎並沒有那麼不好相處。
不自量力。
這樣的想法冒出來,唇角帶出一抹冷笑,難得的,眼裏那些搖搖欲墜的碎冰卻春水般消融。
雖然還是凝著,但麵色卻和緩許多。
他又開始覺得頭隱隱作痛起來。
每月初一,他都會渾身劇痛,如毒癮發作般痛不欲生。
細想來也快到日子了,陸懷真在心中冷笑,這種被人拿捏著命門的綁縛手腳的滋味,可真是讓人不爽。
薑婉儀察覺到不對勁,此時,他臉色煞白,冷汗一滴一滴從鬢角落下,好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不會是傷口裂了吧?
薑婉儀嚇了一跳,要知道從陸懷真遇刺這十天裏一直都是躺在床上,剛才他坐在桌旁吃飯,走動間拉扯到傷口也不是不可能。
猶豫片刻,她擔憂著開口:“殿下,我現在去找太醫來……”
在一陣又一陣熟悉的疼痛中,陸懷真猛地拉住了薑婉儀的手,聲音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別……別去。”
他不想再受製於人。
看著他這幅強忍著痛楚的神色,薑婉儀嚇的快要魂飛魄散,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總感覺放任不管,陸懷真下一秒就要疼暈過去。
“不看太醫怎麼行,”她以為陸懷真是諱疾忌醫,“你的傷口……”
“滾!”陸懷真眼底猩紅,他猛地俯下身,用力按住額角,手死死摳著桌麵,顯然是在忍受劇烈的疼痛,額角青筋暴起,大顆大顆的汗珠順著他下顎滑落。
動作間,他心口的傷口也被牽扯,慢慢滲出血來。
偏偏這個時候發作……
薑婉儀站起身,連忙就往外走去:“不行,必須看太醫……”
杯子摔碎的聲音在她腳邊炸開。
僅差一點,就打到了她的小腿上了。
薑婉儀嚇的臉色一白,有些惶恐的轉身看著陸懷真。
【不看就不看,怎麼還發火打人呢?】
【嘖嘖嘖家暴男果然要不得,像陸懷真這樣的人,一看就是孤獨終老的命。】
嘰嘰喳喳的聲音傳入他耳廓,是在罵他,卻奇異的驅散掉幾分痛楚。
他看上去像在抵禦極強大的痛苦,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薑婉儀想象中的狼狽不堪。
“你若是去,孤就殺了你。”他露出森白的牙,語調極慢的威脅著。
薑婉儀即將邁出門外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隨即,有些生氣。
不去就不去,疼的又不是她。
疼死了才好,疼死了她立馬改嫁,帶著陸懷真所有的錢去江南找個脾氣好的。
【到時候我找十個八個,夜夜笙歌,每年清明,一定讓那十八個流水的小郎妾一個個排著隊站在狗男人墳前給他上香。】
【唉,看在狗男人對自己還算勉勉強強份上,就保留他的正室身份吧。】
十個八個。
她怎麼不找百個千個。
陸懷真很想嘲諷回去,但他的頭實在太痛了,疼痛逼迫他隻能壓抑著痛楚,竭力維持著清明,起身往屋內走去:“回去吧,今日的事,誰都不要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