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河很淡然的搖了搖頭,“禮不可廢,太子就是太子。”
林晟淵聽著有些別扭,卻還是揚起了笑臉,撐著疲憊的身子和他一起坐下喝茶。
落座之後,林清河打量著他的麵色,麵容有些發白,說兩句就有些喘,和以前意氣風發的太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心中唏噓不已,明明過年之前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林晟淵隻當做看不到他眼中的異樣,揚起笑容問道:“你怎麼有空過來?”
林清河打起精神說道:“父皇已經準許我去徽州繼續做刺史了,臨行之前特意求了父皇來看看太子。”
林晟淵心中大為感動,不愧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這個時候還能想著他。
“聽說你在徽州政績不錯。”
林清河謙虛的說道:“不過就是有皇子的身份撐著,如果沒有這個身份,徽州達不到現在的程度。”
徽州在陳刺史折騰過後,是百廢待興,缺東西,缺人,什麼都缺。
隻能靠著朝廷的救濟,勉強存活。
朝廷的救濟哪裏說能夠輕易就給的,如果他不是皇子的身份,再加上二哥在朝中幫他,別說是糧食和藥物之類的生活必需品,隻怕他都未必能活著走出徽州。
雖然他不太想承認,但是也不得不承認。
皇子的身份給他帶來很多的便利。
林晟淵微微蹙眉,覺得林清河是在諷刺自己霸占著太子的身份。
他幹笑一聲,“徽州能夠有今天,當然是你自己的功勞,雖然有我在朝中幫你撐著,但是也要靠你自己努力。”
林晟淵一點都不臉紅,說的理所當然。
畢竟是自小長大的弟弟,獨自出門擔當重任,太子也是掛念著的,也跟東宮詹士府的人打過招呼要照顧。
所以,他也算是盡心盡力,否則光靠著玉琊王的名號,怎麼可能在徽州順風順水?
林清河遠在徽州卻不代表不知道朝廷的事情,他知道是二哥堵著上官尚書,逼著他發放救災銀兩,也是二哥多次在朝堂提起徽州的情況。
就連二嫂也讓龍翼商會在徽州開了幾家分號,帶動著徽州的經濟。
太子不過是幫著說了幾句話而已,更有甚者,在修建羅江堰的時候,太子還挪用過徽州的賑災款用來修建堤壩。
結果話在他的口中說出來卻變了一個味道。
不知怎的,林清河很不喜歡太子現在的口吻。
他強調:“朝中的事情的確是多虧了太子和二哥的幫忙。”
“……”林晟淵身子一頓,目露凶光。
林清河毫不畏懼的迎上他的目光:“……”
林晟淵笑容收起了幾分,身子也微微後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以後老二幫你的隻會越來越多,他就是這樣,通過小恩小惠來幫人,借機拉攏人心,可能等你下次再回來,我和他的位置就得換過來了。”
林晟淵語露譏諷,一點都沒有想過掩飾自己對林墨池的嫌棄。
“你明知道二哥不是這樣的人。”
林清河看著他說:“二哥為了躲避你的仇視,都已經躲到城外的莊子上了,你還不滿意?”
林晟淵頓時麵色一變,暴喝一聲:“我滿意什麼?他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表麵上退避三舍,實際上卻在聯絡群臣,他想要廢了我。”
林清河覺得他瘋了,“不是這樣的,所有上書要立二哥為太子的人,多半都是披著羊皮的狼,他們真正打的是什麼樣的主意,你難道看不到嗎?”
“看不到。”
林晟淵強撐著身體說,蒼白著臉,表情卻很猙獰。
林清河頓感陌生,“以前你針對二哥,哪一次二哥跟你計較了,哪一次不是他退避,哪一次不是……”
林清河有些說不下去了。
小的時候他們三個人的感情最好,因為老四比他們小,再加上母後和韋貴妃的關係,一直以來都是他們三個在一起,小時候也經常睡在一起。
他小的時候很調皮,被二哥打過幾回,但是他就是喜歡跟著二哥,再後來童婕妤就告訴他,最親近的人應該是太子。
他也跟著太子跑,可就是更加喜歡二哥。
可是每一次惹禍,最後幫他收尾的都是二哥,二哥為他挨過打,挨過罵,而太子卻隻會把鍋甩到他們的身上。
當然,太子也沒好過,不管他怎麼甩鍋,母後對他們都一視同仁,他和二哥惹的禍,太子也跟著一起受罰,太子自己惹的禍卻隻有一個人受罰。
或許就是為了這個,他不喜歡二哥。
等他再大一點就漸漸明白,為什麼母妃為什麼會讓他向著太子,他在明白自己的處境之後也照做了,可背地裏仍舊是喜歡二哥的。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一向很厲害的二哥變差了。
以前百步穿楊,現在靶靶落空,明明早早的背下了課文,卻說自己沒背,寧可被先生懲罰,也不肯說了實話。
後來一段時間太子悶悶不樂,直到二哥去了軍營曆練,他轉眼就好了。
他那時才明白二哥的心思。
現在回過頭來看,太子早就懷疑二哥了,隻是這次以為自己不行了,爆發出來了。
林清河拳頭緊了鬆,鬆了緊,“二哥從來沒給你爭搶過,你卻總是疑心他,太子妃賢良淑德一心為你,結果你卻打了她,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林晟淵這陣子一直破罐子破摔,事實上他就是借著這股癲狂勁逃避一個現實,逃避不如老二的現實,逃避自己廢了的事實。
“不幹什麼。”
“不幹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鬧騰,我聽母妃說,母後為了你的事情日日睡不著,人都消瘦了一圈,我昨日去給她請安的時候,她的眼睛都是紅腫的。”
“母後她?”
林晟淵心裏總算是生起了那麼點內疚。
林清河一臉黑的看著他,“你的事情傳到了宮外,不少大臣質疑母後的教養和私德,母後這麼多年來母儀天下,誰人不稱讚,結果卻為了你的事情被人戳脊梁骨。”
林晟淵沉默下來,可緊接著心底又生出一抹不悅,下意識挺直脊背,神色有些冷。
“有父皇在,母後不會有事。”
林清河瞪大了眼睛,“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想要這麼頹廢,讓母後為你心?”
林晟淵冷笑,“母後為我操心什麼,她現在養著孫子,還有空為我操心?”
“林...晟...淵。”
林清河一雙眸憤恨地瞪著他,臉色氣得慘白,呼吸都變得重,“你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林清河真的覺得眼前的太子變了。
變成了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變成了一個陌生人,心中沒由來,一陣心酸。
林晟淵幹脆起身回到了床榻上,背影很是蕭條。
林清河是要走的,可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來,“你現在這樣是不是因為二哥?”
“隨便你怎麼想。”
林晟淵背著身子,整個人縮在被子裏。
林清河上前兩步:“大哥,二哥對皇位沒有興趣,你為什麼非要跟他作對,是不是非要把他逼死你才甘心?”
“……”
有一瞬間,林晟淵的眼前閃過一抹慌亂之色,可很快就被他給壓下去了。
他放在枕邊的手指微微顫抖,猛然握緊拳頭。
“我現在廢了,父皇要是廢了我,正好可以立他。”
這樣的結果皆大歡喜不是嗎?
“二哥不會要的。”
林清河站在床邊問道:“你不會是想要趁此機會將太子之位讓給二哥吧。”
林晟淵一聽這話瞳孔猛的一收,全身的肌肉猛的繃緊。
林清河真相了,氣的轉了一圈,“你簡直是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