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下葬

溫棠一瞧就知道沈嬌嬌是在出神了,他慢慢喝了口茶,並不打算去問沈嬌嬌。

溫棠知道,沈嬌嬌憋不住的時候,一定會主動傾訴的。那個時候他再安慰,她也許才聽得進去。

他其實遠比沈嬌嬌所想的了解她,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以來,自己越來越了解沈嬌嬌了。

沈嬌嬌聰明狡黠,平時像個小狐狸一般,處理案子的時候又嚴謹認真得不行。

可是這樣的沈嬌嬌還是有一點點不足,她呀,有一點點太固執了,還很重感情,這些是她自己有時候都沒有察覺到的。

可是這些溫棠全都知道。

沈嬌嬌托著下巴,腦子裏還在想陳靈的事。

她胸口悶悶的,感覺一團棉花堵在心口出,呼吸的空氣能通過,可是卻不大舒服。棉花是滿的,卻也是輕飄飄的,空的。

沈嬌嬌感覺心口又悶又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充斥著她的胸腔。

她以為,她和陳靈之間雖然談不上相交甚好,但也是能稱得上朋友二字的。

就算是當不了朋友,好歹她還幫過陳靈,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可是陳靈是怎麼對她的呢?

欺騙還是戲耍?

是不是在陳靈眼中,她那些幫助都是可笑無比的行徑?也許,在陳靈眼中她就像個猴子一樣,而陳靈則是如看客一般,以享受的姿態觀賞著她的行為。

沈嬌嬌咬了咬下唇,終於明白充斥著自己內心的那股感覺是憤怒、傷心和失望混雜而成的了。

那種錯負一腔衷腸的感覺委實難受得緊。

可是沈嬌嬌知道,她的心裏還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如果陳靈還活著,她大可以去找陳靈算賬。可是陳靈死了,沈嬌嬌找誰算賬呢?

陳靈死了啊。

“溫棠,你覺得我的行為可笑嗎?”

終於,沈嬌嬌抬起頭,一雙杏眼裏隱隱約約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溫棠將泡好的茶推到沈嬌嬌麵前,輕笑了一聲出來,“不可笑,倒是可愛。”

沈嬌嬌下意識眨了眨眼睛,水霧就此消散。“啊?”

“一個好姑娘真心對待別人,這不是應當宣揚的嗎?為什麼要覺得可笑呢。”

“況且,陳靈此女子生性狡黠,她的話本就是半真半假,的確是不好猜哪一句是真心的哪一句又是假意的。”

“所以啊,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沈嬌嬌心中湧上一股暖流,伴著血液的流淌一路溫暖了她被人情冷暖凍僵的手腳。

沈嬌嬌發自真心地綻放出一個笑容,“嗯。”

溫棠見沈嬌嬌恢複了以往的活潑,眼底的笑意也真切了幾分。

他點了點桌子,說:“喝茶吧,要涼了。”

沈嬌嬌端起白玉盞小口啜飲起來。溫棠不緊不慢開口了:“此外,我覺得陳靈一案恐怕另有隱情。”

沈嬌嬌放下白玉盞,問:“怎麼說?”

溫棠手指扣了扣桌子,眼中眸色深沉。

“如果真的按照陳家父母所言的那樣,陳靈是深愛沈慕言的,出嫁南陽府也是被逼無奈。

二人曾經私奔過,相比情誼深厚。沈慕言手中信息廣闊,想必調查一番也能知道陳靈出嫁隱情。”

“也許他當初可以因愛深恨,但是在了解了真相以後呢?恐怕他心中更多的是對陳靈的後悔和抱歉,因此他殺害陳靈的可能性相反是比較小的。”

“凶手,也許另有其人。”

溫棠抬起眼,一雙如墨一般深沉不見底的眸子裏冷光流轉。

“…”沈嬌嬌聽完溫棠的分析後嚇得呼吸一滯。

實際上,沈嬌嬌自己也是一頭霧水。不是她能力不行,而是這個案子實在是過於離譜,線索也少得可憐,讓人無從下手。

關鍵人物沈慕言又在關鍵時候失蹤了,到如今還是遲遲沒有下落。這一切糅合在一起,造成了案子的困難性。

沈嬌嬌與溫棠相顧無言,都是默默歎了一口氣。

盡人事聽天命了。

“先歇息吧。”溫棠看了眼天色,知道他們回來的時候其實已經不早了,聊過一番之後又過了幾炷香時間,現在恐怕已經三更了。

沈嬌嬌點點頭,先回了房間休息。

幾天過去都是風平浪靜,一切平靜地讓沈嬌嬌和溫棠都感覺有些不對勁,可是他們也說不上來。

直至三天後,那是一個惠風和暢的日子。天色碧藍如同用西湖水洗過一般,澄亮明淨。

連雲朵似乎也羞於太陽的光輝,在那一日偷偷多了起來。於是碧藍無雲的天空裏,一輪紅日獨獨綻放著他的光彩。

那天無疑是個好天氣,是個好日子。於是陳靈下葬了。

陳家父母約莫是心虛,擔心夜長夢短生了事故,因此要求南陽府盡早將陳靈下葬。

理由自然就是日子久了屍體會腐爛什麼的,然後他們領著一群人在府門外大聲哭鬧。

想一想那場麵,男女老少大的小的,統統披麻戴孝穿著個白衣服戴著個白帽子在你家門口哭喪,哭的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百姓可不指指點點?

南陽府終究是拗不過陳家人的哭鬧,百姓又對這件事指指點點,如若不早些處理了。

隻怕是事情發酵地更加嚴重,到時候鬧得人盡皆知,南陽府的臉麵才是真的沒地方擱了。

南陽府雖然對陳家人這種無恥行徑鄙夷至極,但對陳靈的下葬還是做足了麵子的。

陳靈與南陽開的棺木都是挑選上好的紅木打造的,還派了城裏頭有名的老師傅打造。不僅如此,南陽府還花大筆金銀請了一個天師來為他們超度。

這牌麵做得陳家人啞口無言,隻能說滿意了。百姓也是紛紛樂道,感慨南陽府的大方和情誼。

陳靈出殯那一日,沈嬌嬌和溫棠悄悄混在了街道的人群裏去看的。

溫棠本來是不打算來的,拗不過沈嬌嬌。

沈嬌嬌是這樣說的:“陳靈雖然騙了我,但我好歹還是要送她最後一程的。”

於是他們二人來了。

那邊抬棺的隊伍身著白衣,從南陽府換換走了出來,他們肩膀上抬著那長長的紅色棺木。

旁邊的親屬低著頭笑聲哭泣,年幼不懂事的兒童則幫忙撒著紙錢,端著一張不笑的臉。

嗩呐響起,震徹雲霄。淒涼的聲調斷斷續續,幾乎不成曲,卻又仿佛自成一隻斷魂曲。

在破碎的曲調裏,那些哭泣聲混雜在其中,添補了剩餘的曲調,與嗩呐聲共同構成了一隻獨特的哀曲。

那場麵闊綽風光至極,成了城中百姓許久不改的一筆談資。

沈嬌嬌是一路送陳靈離去的,直至看到陳靈與南陽開合葬填土的那一幕。即將回到九言堂,沈嬌嬌忍不住回頭又瞧了那座墓碑一眼。

誰能說陳靈是可悲還是可喜呢?如此風光的下葬,隻可惜是和她這輩子從未愛過的一個人。

也許隻有陳靈自己知道吧。

陳靈既然下葬了,那線索隻能暫告一段落了,那樁案子也就此成了一樁無果的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