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九言堂之真相2

“呃,是的,稍後他們會給您診看。”

礙於陸鳴之前順口謅出的理由,沈嬌嬌隻得硬著頭皮應下了,暗暗祈禱溫棠或季臨楓能多少懂得點號脈的手段,能夠敷衍一下老太太。

方才她從院子裏過來的時候,見著了好幾個曬著藥材的籮筐,且聽陸鳴之前的言語。

可見這陸老太太除了神誌不清,身體狀況大概也是不佳,需要常年吃藥,以陸家這種光景,藥費想來也是不小的一筆開銷。

“唉,我這一大把年紀也活不了多久嘍,兒媳婦和鳴兒好好的,娘也就安心了。”陸老太太擦了擦眼睛,站起身來去摸桌上倒扣著的茶碗。

竹棚很矮,陸鳴這個身高站在下麵都要低著頭,更別提季臨楓了,季臨楓隻得站在棚子外麵盯著陸鳴煎藥,忍著濃重的藥草氣息一步也不離開。

“急什麼?我剛剛說了,不會跑。”

這當口陸鳴居然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仿佛稍後等待著他的不是沈嬌嬌他們要帶自己見官,而是要赴一場輕鬆的朋友聚會。

“說了什麼是你的事,信或不信就是我的事了。”

季臨楓抱臂斜斜看他,時而有些懶散的他此刻站得筆直,生怕矜貴的身軀蹭到一點剝落的牆灰。

“先讓我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吧。”

陸鳴彎下腰看了看爐火情形,拿著蒲扇扇了扇風,再抬起頭時,臉上已少了先前那種毫不在乎的神色,卻流露出一絲不忍和愧疚。

這麼一個殺人如麻的凶手也會覺得愧疚嗎?

季臨楓嘖了一聲,側過身子看向堂屋,見陸老太太和沈嬌嬌仍絮絮叨叨不知說些什麼,溫棠則站在一邊打量著屋子若有所思。

也罷,凶手交由我看守,那些家長裏短的事還是嬌嬌這個女兒家擅長應付,就是便宜了那溫棠,又有機會和她相處了。

季臨楓如是想,愈發盯緊了陸鳴煎藥的動作,猶如一隻生怕獵物飛走的鷹。

“兒媳婦,你這些天怎麼都不回家啊,為娘可想你了,是不是陸鳴這孩子欺負你啊,他對你不好你就跟娘說,娘給你做主,啊?”

陸家老太太自顧自忙活著,給沈嬌嬌倒了一碗茶,卻完全無視了旁邊站著的溫棠。

“呃……陸婆婆您先歇著,我不渴的。”又被叫了一聲兒媳,還被老人家如此殷勤對待,沈嬌嬌此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尷尬不已。

但又沒法跟一個神誌不清的老婦人解釋清楚,隻好幹笑了兩聲接過茶碗假意抿了一口,重新放回桌子上。

那茶碗也正與陸家這家徒四壁的光景相宜,是那種路邊攤上兩文錢一個的粗瓷大碗,碗壁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茶垢,紅不紅黃不黃的,也不曉得是用了多久。

陸家是真的很窮啊,這會是陸鳴作惡的緣由麼?沈嬌嬌心中思緒翻轉。

沈嬌嬌端詳了茶碗少頃,微微抬起頭,眼角餘光去瞧那正在竹棚子下忙碌的陸鳴。

他眼下是一身布衣打扮,與那日在福運茶樓所見前呼後擁的第一美才子“陸元澤”可謂是大相徑庭。

雞窩裏會飛出鳳凰嗎?剝去光鮮亮麗的外衣,或許這樣的他才是最真實的。

最真實,也最可懼。

明明是這樣的家庭情況,陸鳴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假借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去勾搭那些妙齡少女?沈嬌嬌眉頭緊鎖,想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來。

似乎是感覺到了沈嬌嬌的目光,陸鳴從竹棚下轉過身來,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緩緩走進堂屋。

轉而換上一副笑臉走到陸老太太身邊,舀了一勺藥汁,放到唇邊吹得不燙了才喂給陸老太太喝。

待喂完了藥,陸鳴又從旁邊桌上的一個紙包裏拈出一個蜜餞放到陸老太太嘴裏:“娘,藥苦,過下口。”

陸老太太像是習慣了兒子這樣的伺候,笑眯眯嚼著蜜餞向沈嬌嬌道:

“兒媳婦你看,我的鳴兒多孝順,他是個好孩子啊,你以後不要離開他了好不好?”

沈嬌嬌張了張嘴剛要解釋,陸鳴卻搶先一步開了口,扶著陸老太太站了起來,放柔了聲音道:

“娘,您今兒出去逛了半天,一定累壞了吧,先回屋睡下養養精神,孩兒過會兒就給您煮飯去。”

“哎,好。”陸老太太笑著伸手在沈嬌嬌手背上拍了兩下以示親熱:“兒媳婦乖,咱們一家人以後好好過日子。”

沈嬌嬌與溫棠對視一眼,而後望著陸鳴攙扶陸老太太進了另外一間破屋,不覺屏住了呼吸。

此時,沈嬌嬌心中的疑惑更甚於尷尬,很顯然陸老太太是認錯了人,但所謂的“兒媳婦”是否確有其人?

冥冥之中,她覺得陸鳴所犯連環殺人一事,也許與這位“兒媳婦”有關係。

不多時,陸鳴掩上了另一間屋的門,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地向堂屋走來,季臨楓也跟在他後麵進了屋。

沈嬌嬌急於知道真相,不覺往陸鳴這邊走了幾步,溫棠卻下意識地擋在了她前麵,讓沈嬌嬌和陸鳴隔開一段距離。

陸鳴將他這一舉動收入眼底,冷冷一笑道:“幾位大可不必這麼警醒。論起拳腳功夫,我並不是二位的對手,不會對這位姑娘做什麼。

剛剛我給我娘喝下的藥裏放了些安神助眠的草藥,她這一時半會應是不會醒來,你們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令堂她為什麼會那樣稱呼我?”沈嬌嬌終於有機會問出了困惑已久的問題。

“我娘神誌不清,認錯人了唄,”陸鳴端起放在屋裏角落的一個裝了切片藥材的簸箕往外走,

“我曾經有個妻子,身量就和你差不多,所以我娘看見差不多的年輕女人就經常錯認,嗬,我那位妻子……”

沈嬌嬌大步邁出堂屋的門,與溫棠季臨楓先後走到陸鳴身邊,見陸鳴把簸箕裏的藥材都慢悠悠攤開,也不管其他,單刀直入:

“今天來這也不是聽你講故事的,我們想知道的是,菀菀和卿卿,以及胭脂鋪的姑娘,是不是都是死於你之手?”

陸鳴聞言,眼神放空了一瞬,隨後又無所謂地笑了笑,繼續給藥材翻麵:“是啊,都是我殺的。”

“你還笑得出來!”沈嬌嬌一想到三條人命均是被眼前這個看似文雅的魔鬼所屠戮,不由怒從心底起:

“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難道就不覺得愧對天地君親師嗎?”

“哈哈,官府衙門連我陸某人笑不笑都要管嗎?”

麵對沈嬌嬌的指責,陸鳴絲毫也沒有被啜中痛處的樣子,反而笑得更大聲了,一副不知悔改的狂妄態度,徹底激怒了沈嬌嬌。

“你笑得再大點聲,令堂怕是要被驚醒了。”方才起就一直沉默的溫棠忽然出聲,冷冷地看定陸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