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九言堂4

“姐姐……”

沈暮暮愣愣的呢喃道。等他回過神來去追趕的時候,那個街角早就沒了蹤影。

沈暮暮奧惱的錘了下腦袋,又不死心的四處走了走,看了看,但依舊沒有看到剛剛那一晃而過的身影。

沈暮暮心思沉重的回到馬車上,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思念姐姐,導致他出現了幻影。

青磚石條的街道兩旁是林立的酒肆茶坊,隨著駕車人三不五時的抽打馬車轆轆滾動,穿梭在這熱鬧之間。

偶爾被風挑開的車簾,一張年輕雋秀的臉龐若隱若現。

馬車很快就在一家客棧麵前挺了下來,少年躍車而下,仰頭看了眼上頭掛著映著雲來客棧四個字的描金牌扁,隨即一頭紮了進去。

這雲來客棧是城裏客流量最大的客棧,平時南來北往的商旅都在此落腳,平日裏魚龍混雜的,他在這裏反而不容易打眼。

沈暮暮一進客棧,就沒入了嘈雜的人聲裏,客棧大堂人滿為患,東南角的地方還有一紮著巾帽的說書人,撫尺一揚。

有熱熱鬧鬧繪聲繪色的繼續著他嘴邊的故事,說起精彩之處,是一片嘩然的喝彩聲。

沈暮暮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個地方,他雖有象征身份的玉碟,可觀目前形勢,他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很快有殷勤的跑堂夥計迎上前來,將白巾甩在肩上,笑吟吟的就要接過沈暮暮身上的包裹,“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可有玉碟?”

沈暮暮不動聲色的避開了他,拿出玉碟給他看過之後,才道:“住店。”

夥計立刻將人引上樓,沈暮暮腳踏在樓梯木板之上,大堂裏的喧鬧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咯吱響漸漸隔絕在樓下。

夥計推開一扇緊闔的雕畫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鋪著青白桌布的圓桌,上頭擺著一套青花瓷的茶具,流蘇垂在矮墩上,屏風之後就是一張架子床。

夥計推開窗門,十分殷勤的給沈暮暮四處掃掃弄弄,“希望客官住得滿意。”

沈暮暮在矮墩上坐下,丟給夥計一錠碎銀,沉聲道:“準備些熱茶,在拿些筆墨上來。”

夥計趕忙接過,臉上的笑容更殷切了,忍不住抱怨起來道:

“這自從要那勞什子的玉碟,小店的客人都少了許多,大多都被置在城外不得進。”

沈暮暮佯裝訝異,“是嗎?我這還是第一次從家中來這裏做生意,對此地還不甚熟悉。”

“也沒什麼事,隻是對那些外邦人不友善。”

他拍著胸口又道:“這位公子要是對這城裏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問我,我雖然隻是一個夥計,但也是打小在這城裏長大的。”

沈暮暮笑了笑,不置可否,夥計很有眼力見的幫他關好房門退了出去。

沈暮暮移步到窗口,低頭往下看去,這房間的位置倒是巧了,窗口臨街,低頭就是客棧的大門。

入目的皆是熙熙攘攘的往來商客,對他來說倒是不錯。

他兩指輕撚,不由失笑,依照剛才那個夥計對他的態度來說。

估計是把已經把他當成一個人傻錢多,涉世未深好糊弄的富家公子了,不過也沒什麼打緊。

不過多時,夥計就捧著熱茶和筆墨推門而來,將東西歸置在圓桌上,沈暮暮上前幫忙,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不知這城中商首是為何人,改天我好上門拜訪一二。”

夥計理所當然的就以為沈暮暮要在這裏做生意,必然要先去拜訪拜訪這群山之首,就像是拜“山頭”,圖個周到以後遇著事了也能有個保證。

他直接道,“那就是我們臨國的皇商老爺了,不過他為人樂善好施,肯定不會為難與你。”

這個夥計喜歡說話,事情起了一個頭不把自己知道的說個幹淨也不舍的罷休,沈暮暮當然樂意之至。

認真的聽完他所說的,等他說到口幹舌燥時,順勢遞上了一杯茶水。

夥計對這個少年人的印象就更好了,看人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殷切。

將所知的城中的局勢都好心告訴了麵前這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叮囑了他幾句之後才退了出去。

沈暮暮看著陡然安靜的空氣,愣了半晌隨即笑開,從包裹裏拿出一個小瓷瓶,混著茶水墨條不緊不慢的研出一攤濃磨,攤開信紙。

他與溫棠有一套傳信方式,如今他已經找到了紗羅紋錦的線索,必然要將這些發現告知溫棠,才能方便他的下一步動作。

他筆鋒有如流水行雲,鐵書銀鉤之間自有一派風骨。

不過幾時,就一件將腦海裏近期的所知理成清晰的脈絡,盡書與上,字眼不多,不似從前寫文章時的話裏字眼,力保以最短的篇幅見事情說清楚。

信中寫明他已經打聽明白紗羅紋錦來源於皇室,明日他會去拜訪皇商,點名此事跟臨國皇室肯定有所關係,他一定會調查清楚。

信中還提及了他買的兩匹上好的臨國特產雲錦,已經托人帶回去了,希望他還可以給予一些銀兩支持。

畢竟現在身處別國,他不宜大動作,而處處都需要花錢打點,他又是借著商販的身份。

總得做一些符合身份的事還好,這樣算起來他之前所帶的銀兩就有些不夠用了。

沈暮暮疾書著,突然筆尖一頓,動作凝滯住,腦海中浮現的是今日在街頭那一麵倉促的側顏,心口驀地抽痛起來。

最後他雖遍尋不見,可是懷疑的種子既然埋下了,他勢必是要探個清楚明白的。

沈暮暮很快重新拿起筆,他想把這件事告訴溫棠,隻是柔韌的筆尖在信紙上彎折一下,點出一個墨點,他就茫然無措的移開了去。

他失神的看著信紙的空白處,溫棠對姐姐的看重程度不亞於他們兄妹,若是猝然提及最終卻查證無果難免有信口之嫌。

他折好信紙塞進了信封當中最後用火漆封好,姐姐的事還是他自己先查清楚的好。

沈暮暮怕是自己太過思念導致的神情恍惚,世間那麼多人難免不會有相似的沒有。

況且姐姐是在大啟失蹤的,如果真的是她,怎麼會到臨國了,又怎麼會不回去找他們?

他不想做沒把握的事最後隻能自亂陣腳,落得空歡喜一場。

他負手立在窗前,俯視這燈火通明的城鎮,年輕的麵龐上是不符合年紀的老成持重。

他目光幽深的盯著往來的行人,這座城說大不大,如果姐姐真的流落到臨國,他總能找到的。

翌日,沈嬌嬌一早關了九言堂,和季臨楓一起,跟著老人家去了他家裏。

老人的家住在一條長巷裏,周圍是兩排牆角已經爬上青苔的房屋,她腳踩在還會咯吱響動的青石板上。

時有從中間飛馳而過的馬車,車軲轆濺起淺坑裏的水花惹得行人慌忙避讓。

這是一條很老的巷子了,時間還早,已經有小商鋪陸陸續續的開張。

老人家與老伴在這長巷裏支著一個攤子賣些糖水甜食,膝下隻有一個女兒,生活也算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