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1章 落差

這一夜的府邸顯得特別安靜,大多數的美人都靜靜地待在自己的房裏安眠,這其中也包括了明日清晨要和蕭陌離一起執行任務的阮七娘,然而對於這個特殊的夜裏,有些人卻難以選擇靜下心來進入香甜的夢鄉,他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蕭陌離便是這樣的有些人,如往常一般地回到自己的房裏,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提筆寫下自己記憶之中的畢生心得,堅持了那麼久,倒是積累下了不少內容,這還是要多虧了自己的記憶不錯,距離那段過往越是遙遠,記憶卻依舊是格外清晰。

想到那個待在角落裏的宋玨,那個已成殘廢、卻還是能撥動阮七娘心弦的人,蕭陌離便會顯出莫名的不安和戒備,好像自從認識了他,認識了老爺子,自己就是一個不得安生的性子。

這種境況究竟會到何處才能真的終結,他算不出確切的時間,也算不出雙方的贏麵會有多少,這其實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若是在過去,這種現象根本不可能發生,他隻需要動動手指,就可以得知宋玨所在的小木屋究竟在何處。

可是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能夠窺探出宋玨具體動向的秘術失靈了,說是失靈,此話也沒有錯,實際上他用秘術窺探出其他的事物皆是成功有效的,唯有窺探宋玨卻出了偏差。

對於這一點,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昔日在額頭留下的傷疤,如今的這道傷疤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他伸出手撫摸著自己的額頭,指尖撫摸到的是一片光滑,而站在鏡子前的他,看到的是一張俊朗非凡、毫無瑕疵的臉龐。

他曾想過找尋理由,到了最後,因為蘭軒閣的意外失火,還有忙著修習本領的緣故,而暫且擱置在了一邊,可是擱置並非代表不去找尋,這一次選擇和阮七娘一起出去,除了親眼看到宋玨死去的事實,還有就是為了解除自己心裏的惑,順便再拿走一本真正的畢生心得。

想到這裏的蕭陌離不禁放下了筆,看著宣紙上的字跡,臉上卻是忽然露出了笑容,道:“阿玨,但願你如今還念及著一點往日的舊情,否則如今無情的你,倒是沒有了一點缺點,這樣的你,我該如何去做,才能將你鬥下去呢?”

他停頓了片刻,目光注視著放在桌上一側的羅盤,卻是忽然歎息了一聲,道:“如果你不反我,我倒是不會這麼做的,老爺子畢竟也算是我的長輩,我卻以這樣的方式讓他死無全屍,連個完整的靈魂也沒辦法留下。你說,這究竟是誰的錯呢?”

蕭陌離說完了這句話,便收回了所有的思緒,閉上了雙眼,開始了臨走之前最後一次的修習過程,他的拳頭緊緊握著,似是激起了太多的恨和怨,使得他的修習過程變成了一種快速積聚仇怨力量的過程。

這一次,他不會輕易放過宋玨,這一次,宋玨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因為宋玨已將自己的情意徹底拋棄,全身心地開始備戰的一切事宜。

就算是敗得一塌糊塗,命卻還是好巧不巧地留下了,說是一條天生的好命,此話真心還不算太過,想想宋玨的這一生,真是何等幸運。

一個孤苦伶仃、無家可歸的孤兒,被蕭家最有威望的老爺子收留,這種千裏才能挑一的概率,卻被宋玨幸運地得到了,之後的命運也是好得沒話說,蕭家的滅頂之災,他並沒有遭受到任何傷害,相反還獲得了老爺子的全部信任。

老爺子有什麼話、有什麼事,宋玨都是第一時間知曉的,包括老爺子要寫畢生心得的這件事情,也是他問了宋玨,宋玨才說出的,如果他不問呢?會不會他這一輩子都不知道老爺子竟給宋玨留下了那麼大一筆豐厚的寶藏?

後來,宋玨依照著這條幸運之路繼續走了下去,他在一個意外的機會之下,得到了阮七娘的獻身,並且還得到了她的心,蕭陌離並不知道宋玨和阮七娘的真情是從何時開始一點一滴地積聚而起,但他知道這次獻身定然是一個絕佳的提升點。

再後來,宋玨和阮七娘相愛了,為了阮七娘,宋玨第一次開始有了反他的心思,那時的原因僅是想要帶阮七娘離開,和她一起去過幸福美滿的生活,可是,他卻不會答應的。

阮七娘的本領和能耐,足以抵過蘭軒閣裏的所有美人,單就那份與生俱有的魅惑之態,還有她的那雙丹鳳眼,他就不可能輕易放過她,尤其那時的蘭軒閣還在上升期的階段,他斷然不會同意這種自斷手臂的事情。

於是,宋玨開始動了,他運用秘術,想要改變自己的命格,而蕭陌離早已窺探出了些許風聲,快他一步設想好了全部,讓他因為反噬的力度而漸漸意誌消沉,他就可以好好地對待一個他自認為心儀無比的女子。

盡管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僅是一種偽裝和試探,隻因為他的心已給了另一個人,早已收不回、也不會再去愛別的女子,更何況這個女子多麼像年輕之時的她,那麼意氣風發,那麼充滿自信,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而她又是那麼有魅力地俘獲了太多人的心,美得實在讓人心動,也讓人生出幾分向往。

因此,蕭陌離也開始動了,他抓住了阮七娘心裏對宋玨的疑惑,便一次又一次地欺騙著她、占有著她,當她發現所謂真相之時,也不過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看著她眼裏的慌亂,還有宋玨無法抑製住的恨,他知道自己的做法終是激怒了一個人塵封多年的心事和隱患,於是,蕭陌離和宋玨正式決裂了。

算是第一次不聽他的命令,宋玨離開了蘭軒閣,追上了正在楚家府邸裏執行任務的阮七娘,和她約定好了彼此攜手一生的許諾,並讓楚家少爺楚昀鴻也一心向著他們,為之後的所有一切埋下最深的伏筆。

後來,宋玨帶著阮七娘一起生活,楚昀鴻依照之前的安排來到蘭軒閣,前者的生活羨煞旁人,後者的生活也是分外甜蜜,因為楚昀鴻遇到了自己的所愛,美瑤。

命運的天平似乎真是偏向了他們,在命運交給他們的劇本裏,大多數皆是幸福,極少會有苦痛,而對於他這個一直為重建蕭家努力的蕭家嫡係血脈,命運本該眷顧於他的幸運卻並沒有如期來到。

看看他的劇本,幸福的因素淡得沒有一點痕跡,隻見那些深得見底的傷痕和坎坷,或許真是因為選擇了一條和宋玨截然相反的路,加上他本身就肩負著沉重的責任,他的成長自然沒有宋玨那般隨心所欲。

想要自由便可以得到自由,想要幸福便可以得到幸福,在宋玨的劇本裏,這是有可能的事實,而在他的劇本裏,這便是一直極大的奢求。

誰會真的想要麵對危險,麵對那麼多猜疑和疏離?還不是因為他無法抉擇自己的命運?還不是因為沒有人在他的身邊施以援手?

所有的一切,好的壞的,全都由他一人承受,為了重建蕭家,他步入了映雪郡主的陷阱,糊裏糊塗地成為了孌童,卻在這段期間成功地攀上了相王爺的這根橄欖枝,隻是在其中的代價卻是拋棄自己的自尊,甘願淪為那些貴婦們的玩物。

這還不算是最為糟糕的,更可怕的一點是,他必須表現得極度真誠、獻媚,如此一來,那些個個是人精的貴婦們才會放下心裏的芥蒂,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所特意散發的魅惑裏,故而在相王爺和貴婦們的幫助之下,才慢慢建設起了真正意義上的蘭軒閣。

這是他的全部資產,他自然是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一方麵周旋於相王爺和貴婦們,另一方麵則周旋於那些亭亭玉立的少女們,使得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很忙,忙得心生疲憊之感,卻也絲毫沒有想過停下歇息一會兒。

在他的心裏,始終都覺得自己的安危在重建蕭家的這件事情上根本不值一提,他始終都想著自己若是再努力一番,說不定又可以離自己的所想更進一步,那個時候的他,心裏沒有摻雜太多的想法,僅是想要擔負一個蕭家嫡係血脈的責任。

他的這份忙自然也落在了宋玨的心裏,為了減輕自己的負擔,宋玨開始選擇幫自己一起管理蘭軒閣,此時的他才有了些許被人關懷、在意的感覺,他不知有多麼高興,然而命運的急速變化又讓他漸漸錯失了更多的東西,這也使得他離宋玨、老爺子越來越遠。

本來就不算太近的聯係,如今更是遠得可以嗅出仇恨的味道,一次對抗、兩次對抗,皆是淩厲無比的秘術和陣法,好似要將自己從這個世間完全消失。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那麼恨他?他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竟讓他們那麼不想讓自己繼續活下去?為了保護自己,他終於開始反擊,第一次是讓宋玨被自己的力量反噬,第二次便是讓宋玨成了殘廢。

可是,就連他自己也知道,仇恨並不會因為他不能來到這裏而停止,如今阮七娘那麼想要找尋阮家覆滅的真相,便是一種接近失控的預兆,即使自己真的帶她殺了宋玨,她還是會回過頭殺了自己,隻因為她的記憶裏有著關於他的印象。

因為,的確是他殺了阮家的所有人,並且在一條相對偏僻的街道上,尋到了孤苦無依的阮七娘,讓她跟著自己走入這個充滿血腥和紛爭的地方,讓她從此失去可貴的自由,繼而毀去了她的整個人生,對此,他不會否認,也不會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