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陌玉並不急躁地等待最好的時機,但關心蕭陌離的這幫美人們卻做不到所謂的雲淡風輕,她們的心情現在十分糟糕,原因自然是因為她們的閣主至今未醒。
距離蕭陌離回到蘭軒閣已有兩天的時間,別看時間過去得不算遙遠,但對如月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治愈的湯藥一碗碗地給他服下,可躺在床上的他卻絲毫沒有半分蘇醒的跡象,呼吸也是漸緩漸弱,好像下一刻的他就會是一具毫無生氣的冰冷屍體,好像下一刻的她就會感知不到他的溫暖。
如月對於眼前的處境當然害怕,畢竟是自己癡心侍奉的一片天垮了,她當然會陷入六神無主的境地,但此刻的她卻極力保持著強悍的鎮定,因為她知道此時的自己必須鎮定,否則老爺子和楚昀鴻的計劃就會得逞,蘭軒閣的主導權也會落入他們的手裏。
如今的老爺子再也不用隱藏自己,而楚昀鴻也不需要多加偽裝,兩人在蘭軒閣裏布好了一個局,一個對付蕭陌離的局,在他還未回到蘭軒閣的時候開始籌備,在他重傷昏迷之後開始進行,而且進行的過程從之前的諸多不利到了如今的風生水起,漸漸的,真正還願意跟隨蕭陌離的美人,除了她,還有幾個美人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別人。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而揚言跟隨她的幾個美人瞧著蕭陌離始終處於昏迷的狀態,天平也開始一點一滴地向另一處傾斜,如月看到這些,當然是焦急不已,但更讓她揪心的卻不是這些風波,而是他的身體始終沒有任何起色。
當如月看到蕭陌離如此狼狽地坐在轎子裏,她便預感到了一種極大的不安,來不及去指責那些美人們的各種鄙夷、猜測、惶恐、無動於衷,她是最先一步來到了轎子裏,憑著自己綿薄瘦弱的身軀硬是撐起了他的整個身子,徑直攙著他,就往他的房間一步步走去。
越是距離他的位置近一些,越是能感覺他身上極為濃重的血腥味,她抬起頭望了一眼他緊閉雙眼的臉龐,忽然他的一道傷疤映入了她的腦海,在他的額頭上竟有一道口子極大的傷疤,許是用什麼鋒利的東西不小心碰的,傷口之深竟讓她驚得回不了神,等到她真正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額頭上的傷疤已完全裂開,原本凝結在一起的鮮血漸漸沿著他的臉頰緩緩流了下來,形勢已是刻不容緩,必須趕快給他找個大夫治傷。
如月瞧著那些始終無動於衷的美人們,頓時朝她們大喊一句,道:“還愣在這裏做什麼,難道真的要看到閣主死了,你們才樂意嗎!”
美人們當然不會樂意,可是麵對這個滿臉是血的閣主,她們內心的恐懼也是一點點加劇,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幫她。
如月這時並沒有放棄過希望,她的冷靜始終支撐著自己的全部意誌,實在找不出任何有效辦法的時候,她先拿出藏於衣袖裏的帕子擦拭去了他臉上的鮮血,隨後從自己的衣裙上撕下一塊碎布,權當是暫時為他止血,盡管她知道這樣的做法隻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拖延,但她依舊還是這麼做了,所有的動作都是一氣嗬成,可以看得出她對他的情絕非虛詞,而是真的愛他。
這時,如月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她之前從未做過的決定,她終是邁出了最為艱難的一步,去求老爺子和楚昀鴻。
老爺子和楚昀鴻的計劃已是昭然若揭,兩人對於蕭陌離的態度本來就不算過於親切,相反竟有著敵對的意味,而他們的計劃也很明顯,是針對蕭陌離而展開的,如果蕭陌離在此刻真的死了,那麼他們也就可以稱心如意地宣告這場對決的勝利,不耗費任何精力地完勝,這是多麼光彩的成功!
如月深知這一點,可是此刻的她已經別無他法,不管雙方的立場是什麼,她都要做出最大的努力去挽救蕭陌離的生命,畢竟他是自己此生最愛的人,她不能看到他受傷、殞命。
如月這麼去想,也就這麼去做,美人們的心裏多少都有些動容,動容的自然是她的情實在太深、太癡,為了蕭陌離竟已到了無怨無悔的地步,也難怪她在蘭軒閣裏的位置格外特殊,就憑她毫無摻雜任何因素對他的這種情意,蕭陌離就該給她最高的獎賞,作為她對自己癡情的回報。
於是,一些美人盡管心裏還有些害怕,卻也漸漸伸出手幫著如月,這時的如月已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幻姬,而是一個一心為所愛之人的癡情女子,這樣的女子最讓人心疼,而她的冷靜更是觸動了她們的心。
當她們邁入了蘭軒閣的那一刻,就注定和“情”字永遠地告別,此生也再也不可能再和“情”有什麼多餘的瓜葛,因為她們都很清楚,若是她們觸碰了“情”,等待她們的就是,死。
她們本就沒有家,也沒有親人,更沒有所謂的朋友,隻有孤單,隻有流浪,隻有漂泊,隻有等待。
等待的結果究竟會有多少期許中的未來,她們誰都不知道,也不敢過分奢求,本來她們就沒有任何奢求的資本,被人利用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性命是自己的,若是沒有了性命,那麼她們的未來,她們的期許也不再有,雖然她們活得極其卑微,但這並不代表她們就可以隨意地割舍一切,包括性命。
因此,當蕭陌離拋出了充滿魅惑的橄欖枝,臉上還帶著最為深情的笑容,她們的心便毫無選擇地跟著他走,為了活命,為了生存,為了希望渺茫的一點期許,她們踏上了這條不歸路,而這條路的首要原則就是不能有情。
然而,若是和蕭陌離有了最為親密的聯係,情況可就會完全不同,得到蕭陌離的垂青,讓他始終記掛著自己,如此一來,他就會給予自己極為特殊的權利,那種權利就是所謂的“情”。
可是,她們卻不敢這麼做,因為在蘭軒閣裏有著這種嚐試的美人不是僅有一個兩個,但她們的結局卻都不怎麼明朗,甚至還有些淒慘,起初她們也隻是覺得這種情況是一個偶然,可是隨著美人的數量越來越多,這種情況的發生也在不斷增加,她們便敏銳地察覺到了某種可怕的事實。
漸漸的,她們都不敢多加妄想,也不再如同這些美人那般觸碰蕭陌離,深怕這種厄運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她們就很羨慕有著唯一特權的如月,她們很不明白,她究竟憑著什麼能耐才能讓蕭陌離如此垂青,直到今日,她們才真的明白她的不同。
在這些美人的幫助之下,如月終於將蕭陌離攙扶到了老爺子的醫館,瞧著老爺子坐在凳子上整理藥材,對於眼前的情形竟完全無視,甚至都沒有抬起頭,隻是專心於自己的事情,便已經完全知曉了此人的態度,她顧不上考慮諸多,便徑直跪在了地上,道:“周大夫,如月不知你對於閣主的恨意究竟是出於何種緣由,但如月懇求周大夫,救救閣主,他的傷勢十分嚴重,實在是拖不得了。”
如月捂著蕭陌離額頭傷疤上的手已沾滿了鮮血,粘稠的觸感,血腥的氣味,頓時讓無數美人不禁開始作嘔,但她卻絲毫都沒有反應出任何的不適,她的眼裏竟是滿滿的誠懇,她對著周大夫叩了幾個頭,又繼續說道:“周大夫,如果你今日不肯救治閣主,閣主若是死了,如月也會跟著他的步伐,一同步入黃泉路。不過就是一死三命的事情,也不需要再多說了。”
老爺子聽到她最後的一句話,頓時抬起了頭,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如月,隻是一陣吃驚,道:“你,難道……”
如月知道自己說了此話,他肯定會十分驚訝,不單是他,所有的美人都陷入了迷惑和懷疑的境地,難道她話裏的意思竟是……
如月極為坦率地點了點頭,開了口,道:“沒錯,如月懷了閣主的孩子。周大夫,如果你真的想要看到這樣的結局,如月也不介意這麼做。反正黃泉路上有他,有孩子,這就足夠了。如月沒有別的奢求,隻是想和心愛之人攜手一生,直至白頭,看到心愛之人遭受如此險境,難道不該做出最大的努力挽救他嗎?如月的話已經說完,多說也無益,如果周大夫執意讓閣主死,那麼如月也不會強求,反正沒有了閣主,如月此生也沒有任何意義,死了也就是一了百了的事情,若是動作迅速,如月也不會有任何痛苦,這般離去也是不錯。還望周大夫盡快給出最後的答複,好讓如月盡快行動,免得礙了周大夫的路,也礙了那麼多美人的眼,任人無端欺淩、辱罵、指責、無視,最後落得一個極為悲慘的結局。”
如月說著這些話,便又給周大夫叩了一個頭,態度堅決得根本沒有選擇多餘的後路,或許在她的心裏,已經給自己選好了這條唯一的路,而她此番說出也隻不過是因為不願再忍,想要忠於自己的本心而言明的一個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