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穀外,芳草萋萋,鶯歌漫漫,流水淙淙。
莫南詔一行人趕到這裏的時候,一切都安靜的仿佛在夢中。幽蘭穀外彌漫著濃鬱的霧氣,成為保護著幽蘭穀的最天然屏障。莫南詔曾經跟隨漢皇來過幽蘭穀,自然知道這霧氣的玄妙之處,一時間勒住了馬韁,生生的停在了霧氣五米遠的地方不再向前。
幽蘭穀自然是生滿了蘭花的美麗山穀,即使是這樣遠遠地佇立著,都可以聞到由漢國的大風吹送過來的曼妙蘭香。莫南詔身後的空間微微扭曲,兩位長老就像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出現,腳步虛浮的懸在空中,已經長過鞋底的黑色鬥篷讓他們的身形充滿了神秘和詭異的色彩。
流光已經見怪不怪,兩位長老的出現並沒有讓這位桃花塢中臥底功夫最厲害的桃花使者產生任何一點點的驚訝,就像一個真正貼心而且聰明懂事的侍女一樣,流光視而不見,同樣勒住了馬韁,眼神卻是定定的注視著莫南詔的方向,毫不外泄。
幽蘭穀外的霧氣中彌漫著一種蘭香,含有劇毒。若是一般人毫無防備的侵入,必然會立刻中毒身亡,莫南詔沒有忘記,上一次她跟著漢皇來這裏的時候,剛剛踏進霧氣中的第一步,便踩在了一具不知名的屍體身上。那是她第一次在漢皇的麵前表現出自己的怯懦,那一瞬間,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撲到了他的身上,雙手的顫抖都逼真到無懈可擊。
莫南詔看著麵前狀似薄薄的霧氣,秀麗的眉毛不禁皺了起來。一直到這裏,都沒有看到悅王的軍隊,難道悅王真的有辦法能夠進入幽蘭穀內,將他們一網打盡麼?不,不可能,他不會擁有這樣的力量。要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進入幽蘭穀,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在一個非常強大的法師的法氣籠罩下進去。而所有強大到這個程度的法師,每一個都不可能逃得過莫族的眼睛。這個世上,還沒有哪個法師能夠避過莫族的視線,而成為一個卓越強大的法師。
莫南詔的心情微微放鬆,但是她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兩位長老,您們能不能送我們進去?”身後的兩位長老剛剛在漢宮中也已經輸出了不少的法力,莫南詔不敢強求,隻得低聲詢問身後,果然兩位長老都不敢托大,一行四人便隻能靜靜的等候在幽蘭穀的穀外,不敢進入。
不多時,身後便是一陣馬蹄聲聲,莫南詔回頭看去,正是莫青珂帶著桃花塢的眾人前來。莫青珂沒有多說,徑直跳下馬,低頭單膝跪在莫南詔的麵前愧疚道:“少主,青珂救駕來遲,請少主恕罪。”
“這件事不怪你,起來吧。”莫南詔的聲音依然如同往日的那般清脆動聽,而且還莫名的有了些許溫柔。莫青珂這樣風塵仆仆的趕了過來,已經足以讓她感動。
眾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悅王的軍隊就這樣憑空消失掉了,讓所有人都有些亂了陣腳。如果說他們守在這裏會讓莫南詔心中驚恐的話,那麼他們的消失更是讓莫南詔不知所措。他們的消失,如果不是有了很好的藏身之所,那麼,他們就定然是在這幽蘭穀中。可是她卻偏偏無法進去!
“不行,我要進去!”莫南詔終於忍受不了這樣恐懼的寂寞,一個小小的女孩子,終於忍受不了自己內心中的恐慌,一個兩年來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的男人要是就這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這樣去了,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莫南詔拍馬就要上前,可是她身後的兩位長老又怎能讓她如願?莫南詔可不隻是漢宮中的南妃娘娘,她更是莫族的少主,是莫氏青陽大公的嫡係後輩子孫,是與青陽大公脾氣秉性最相像的人,也是莫族這一代興旺的力量源泉。她絕對不容許出任何的差錯!
莫南詔不管不顧,翻身下了馬,提起裙擺便要向裏麵衝進去。兩位長老有些力竭,竟然沒有拉住,莫青珂大喊一聲就撲上前去,和流光一左一右拉住了莫南詔的手臂,不讓她再向前一丁點。這個時候幾乎已經接近了霧氣的邊緣,清淡的蘭香弄得三個人都有些頭暈,莫青珂連忙咬了舌尖清醒一下,將另外兩個人拉了回來。
“少主,現在不是犯傻的時候,冷靜點!”莫青珂是最能夠說得上話的人,這個時候也不再在意身份,莫青珂便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
可是這個時候的莫南詔哪裏聽得進去。不知道為什麼,莫南詔心中就是有這樣一種預感,如果自己現在不向裏麵衝進去的話,就一定會後悔的!這個時候的莫南詔終於第一次遵從了自己的心意,她猛地推開流光和莫青珂,義無反顧的向前衝去。
“娘娘!”
“少主!”
兩聲驚異的大喊從兩邊傳來,莫南詔將自身的法氣都散了開,才將莫青珂和流光退了老遠,莫南詔低著頭,毫不猶豫的衝進那一片茫茫霧氣中。
“啊!”就在外麵的人們都以為莫南詔就要喪命於此的時候,忽然女子的低聲驚呼讓所有人的心情都猛地一提,緊接著,莫青珂和流光便有些了然的放下了緊張的心情。
流光已經說不清楚自己到底相不相信這個所謂的南妃娘娘對漢皇陛下的心意是不是認真的了。她的表演是那麼的真摯,剛剛距離那麼近,她都看得清楚莫南詔臉上慌亂無助的表情,這才隱隱有些心疼的鬆了手,可是,下一秒,就像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一樣,在莫南詔就要進入霧氣中的時候,一雙大手將她的雙臂緊緊抓住,然後摟入懷中。
是漢皇!
這是怎麼回事,漢皇怎麼會完好無損的從裏麵出來?然而主事者就窩在漢皇的懷中,莫青珂和流光隻好各自揉揉摔疼了的胳膊肘,悄悄的退到一邊。
“昭南,你剛剛想幹什麼?這樣危險的情況,難道你是想尋死麼?”漢皇的聲音十分嚴厲,還帶著些許的疲倦,聽在莫南詔的耳中,卻宛如仙樂,讓她的心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重新有了生氣。
“陛下……”女孩子的委屈便在這一瞬間放了開來,一向最在意形象的南妃娘娘就這樣趴在漢皇陛下的懷裏大哭起來,像一個最最普通的小女孩,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窩在心愛的人懷裏,抽噎不停。
漢皇身後跟著的便是漢國最精銳的武師軍團,所有的將軍們都看到了南妃娘娘剛剛奮不顧身要衝進來的場景,此時又看到南妃娘娘小女孩的委屈樣子,軍人的心思簡單,這一霎那便對自己國家這位南妃娘娘產生了許多好感,這支武師軍團,也就是日後專屬保護南妃娘娘的南軍,便是從這一天開始,走上了對莫南詔誓死效忠的道路。
舉天同慶,帝後同歸。
長長的紅綃華幔讓整座漢陽城中重新熱鬧了起來,說來令人哭笑不得,原來悅王是受了別人的挑唆,得知了幽蘭穀中解藥的配方,這才放心的將自己的軍隊全部都集中在幽蘭穀的穀外,就等著莫南詔的一句交易,便順水推船的將自己所有的軍隊都放進幽蘭穀中,集中火力來對付這穀中的軍人。
這樣一來,不隻是可以將漢皇活捉,甚至可以一舉消滅掉漢國最精銳的武師軍團,徹底給他以後的道路打穩基礎,為他成為下一位漢皇做好基礎。
莫南詔坐在馬車裏麵,車外便是洶湧如潮水般歡呼著的百姓,女子輕輕的掀起唇角,露出一個俏皮而傾城的笑容,故意問道:“哦?那是哪個謀士啊,竟然這般托大,害了悅王殿下和那麼多大軍全都喪生在幽蘭穀中。”
漢皇單手將莫南詔摟入懷中,得意的笑道:“那人,自然是我派過去的,悅王想要造反的意圖早已經十分明顯,雖然旁人無法發現,可是他作為曾經的漢國太子殿下,寡人的前任,寡人又怎麼能夠任由他那麼自由自在的招兵買馬呢?”
莫南詔自然是笑了。
漢皇伸手在她高挺秀氣的鼻梁上輕輕一刮,寵溺道:“這些事情寡人原本是不想告訴你的,但是,昭南,這一次寡人真的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拚命保住了我的孩子,我漢國的太子殿下,我漢宮未來的主人,還拚死想要救寡人,這份情意,寡人定永生不負!”
莫南詔嬌俏的笑了。這時候,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當時在幽蘭穀外的強烈預感是來源於哪裏。原來,自己並不是真的愛上了這個久居上位的精明男子,隻是潛意識裏麵,知道了這是一次機會。如果說之前的漢皇對莫南詔還有懷疑的話,現在的漢皇則是越來越願意相信,莫南詔,確實是對他有著深厚的感情,他們之間的愛情,並不是他的一廂情願,漢國的南妃娘娘,確實是實至名歸的愛情的宣告。
不遠處,莫青珂騎著一頭青色的大馬跟在馬車的不遠處,她的身形挺拔,腰背挺直,就像是一隻驕傲的青鳥,連領衫上露出的那一段白皙的脖頸,都挺得直直的,不允許自己有一分一秒的鬆懈。從莫南詔的歇斯底裏想要衝進幽蘭穀,到漢皇輕輕巧巧四兩撥千斤將自己的兄長陷害致死,所有的事情都讓她感受到了陰謀的味道,這是她從來沒有真正經曆過的,黑暗的陰謀。
莫青珂忽然覺得很害怕,自己就這樣,慢慢的進入了一個深淵一般的世界,不知道還有沒有能夠走出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