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殿外
魏賢剛走到台階下方,就看到仁安王朝自己走來,一臉複雜的表情,並帶著說不出的擔憂。
邊境戍守多年,仁安王比之易王印象裏的樣子更添蒼老,但眼角的笑紋以及滿眼的慈和始終沒有落去。
見到易王爺,他似乎很意外,停下腳步準備寒暄呢,魏賢就先開口了,“仁安王。”
“易王,這個時辰,你怎麼入宮了?”
“來找皇上說件事。”
“哦?是嗎?本王好久都沒跟易王把酒言歡了,不如擇日到我府喝一杯,如何?”明白人都聽得出這是仁安王的客套話,魏賢好巧不巧的把話接過來,“就今天吧?”
仁安王一愣,隨即恢複如常,“好啊!”
“勞煩王爺在宮外稍等小王片刻,至於您手中的聖旨,也不著急傳達,等小王與皇上談完之後,沒準會有轉機。”
仁安王下意識摸了摸胸前衣服內的聖旨,聽易王的話,他似乎早就知道這聖旨的事情了,難道是專程為這事兒來的?
哀歎一聲,仁安王壓低聲音,“適才在大殿上,該想的法子本王都已經想過了,易王還能有什麼辦法?”
魏賢自信一笑,“王爺,可願把郡主的幸福大計交到本王手裏?”
這話頗為一語雙關,仁安王怔了怔,沒等他回答,易王爺已拱手轉身,朝台階上走去。
站在原地許久,仁安王都沒有動彈,他的腦細胞在飛速運轉。
易王爺在北宣的朝堂中,其實是個很特殊的存在,一個位高的王爺,手裏毫無權利卻能得到滿朝文武的愛戴,這背後少不了皇上的支持。
懂得權力的人,能猜得出一二,魏賢不過是皇帝留在世上,給世人看他也注重兄弟親情的一個證據標本罷了。
他不羈散漫了那麼多年,今兒怎麼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夙願達成,皇上正坐在龍椅上哼著小調看奏章,就聽到傳令太監說:易王爺來了。
拿著奏章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瞬間恢複正常,“朕還有許多要事,讓易王到偏殿等一等。”
“可是陛下,易王爺說有要緊事要跟您回稟,人命關天的大事。”
“哦?這又是被哪家的公子哥欺負了?讓他進來吧。”
魏賢走進來的時候不同於往日的不羈散漫,他滿臉都是正經,且麵無表情,凝重的很。
行至最靠近皇上的大殿中央位置,行了大禮,“臣弟,給皇上請安。”
“到底是什麼人命關天的大事,要你急匆匆的趕過來找朕?”從奏章中抬起頭,皇上本打算調侃一二,但看到魏賢的表情後,瞬間皺起了眉頭。
袁公公顯然也發覺到不對勁了,太不對勁。
易王爺上一次在皇上麵前出現這種表情的時候,還是十數年前,那時候雖小,卻也懂得不少了。
“這是怎麼了?”皇上更改了問題。
魏賢抬起頭,深吸口氣,“陛下,臣弟喜歡上了一個女子,特來請您賜婚。”
“哦?這不是好事兒嗎?你怎麼這副神態?有話一起說完,別一句一句的慢慢吞吞。這女子是誰家的?”
“仁安王之女,昭仁。”
皇上批閱奏章的筆明顯一抖,再抬起頭的時候,他的神情都變了,“誰?”
魏賢筆直的跪下,“皇上,臣弟今日鬥膽來跟您求個恩賜,臣弟喜歡昭仁很久了,此番回京就是回來迎娶她的。”
“你進來前,可碰見仁安王了?”
“臣弟確是碰見王爺了。”
“你回京以來,還是在長煦的王府裏住?”
頓了頓,魏賢答,“臣弟確是在景王府住著。”
將筆放下,皇帝唉歎了一聲,“想不到啊,他們最後竟然將算盤打到你頭上了。平身,回去吧,今日的話朕權當做沒聽見,以後長煦的事情你還是不要跟著瞎參合了,不是你能夠管的,身為皇叔,該處處為他考慮,而不是聽之任之。回去吧。”
魏賢聞言,卻一動未動,“皇上,臣弟一直不學無術,在朝中從沒有幫過您什麼,但臣弟就是這樣的性子。在什麼事情上都沒有耐心,此番不同,臣弟是當真喜歡昭仁的,而非為了旁人誰誰誰的求助。”他依舊嚴肅著麵孔,十分鄭重的模樣,“臣弟鬥膽,求皇上一道恩賜。”
“朕的話,不會重複第二遍,退下!”
“皇上,臣弟這些年遊覽四方,以為時間一眨眼過去了,就什麼事情都沒了。可回到京都,看到這熟悉的巷子,過往又會盡數回到腦海裏。臣弟上一次猶豫,還是十幾年前的事情,那會兒皇上曾答應過臣弟,您欠著臣弟一個請求。”
袁公公老眉毛一抬:怎麼說著說著,竟說到這事上來了?他表情凝重的覷著皇帝的神色,剛好看到對方冷峻的側臉,熟悉皇上的人都知道,他露出這種表情,是瀕臨暴怒的邊緣了。
另一邊,魏賢卻還在滔滔不絕,“臣弟不求能大富大貴,隻求能平安喜樂一生。然,這是需要一個能陪著臣弟平安喜樂之人的。早前昭仁追著臣弟跑,臣弟不以為意,此番回京,她突然對臣弟改變態度,臣弟反倒不知所措了,就在剛剛臣弟聽了長煦的話,提到他們的婚約,臣弟心亂如麻,臣弟從來都不想破壞皇上的大局,從前是,現在也是……可臣弟這回,想自私一把。求皇上成全。”
龍案下,魏真握著念珠的手都在發抖。
十幾年前發生過的事情很多,若從魏賢口中說起,那就隻有一件事了。
人都知道,魏真的天下是跟仁安王童牧和廣濟王於勝英一同打下來的。然而坐上皇位之後,魏真的叔輩兄弟們卻要吵嚷著幫他治理天下。
那幾個人物全不是省油的燈,魏真不果斷解決,將後患無窮。民間相傳說這幾位王爺乃是相繼離世的,實際上,他們是同一晚上死的,死於一頓飯席。
那年,魏賢隻有九歲,是哥幾個之中的老幺,最受寵愛,誰對他都沒有戒心,於是,皇上就將準備好的酒交給了魏賢,讓他先給幾位兄長端上去。
正是那壺酒,要了所有魏姓兄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