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這麼久,唐暖看過旁人未曾見過的發怒的魏安遠,但記憶中的那副神態,跟眼前他的五官都沒法比。
青筋暴起,魏安遠拳頭都攥得咯吱咯吱響。
突然衝著唐暖而來,那動作明顯是要扼住她的脖子。
唐暖下意識閉上眼睛,眼下憑力氣她是杠不過魏安遠的。聽天由命吧,但凡有一點兒理智在,魏安遠都不會對她怎麼樣。
這些年,為了保證他自己這雙手是幹淨的,多少肮髒齷齪的事情他都暗地裏拐了十八彎安排旁的人做。
所以,親手殺人這件事情,他不可能做的。
電光火石之間,無數個念頭從唐暖的腦海裏閃過,但很長很長時間過去了,卻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她慢慢的撬開眼皮,看到魏安遠的手離自己的脖子僅咫尺,而他的手腕正被另一隻手緊握著。
兩隻交錯的手都手暴著青筋,力量對峙之間,劇烈顫抖。
魏長煦和魏安遠皆麵無表情,四目相對似用眼神交流著什麼。唐暖站在他們中間,三角位置尷尬無比。
長久相峙不下,魏長煦操手攬過唐暖的腰,“太子既已說,讓我先養著,又何必這麼著急將她摧殘了呢?”
唐暖怔,這都是幾分鍾之前的話了?魏長煦這廝竟然早就到了。
仰頭哈哈一笑,魏安遠收回了手,“我竟不知景王何時這麼愛護自己的東西呢!”
就在這時,唐柔進來,端了滿滿一托盤的吃食,“殿下,先吃些東西……”話沒說完愣了,“景王殿下也在?廚房那頭就快妥當了,二位殿下要移步用飯的廳子嗎?”
堂兄弟倆互視了一眼,沒有立即做出回應。
唐暖想到當初周雲川來吃飯時的場景,扶額,急忙對魏長煦道,“好久沒去客來莊了,不知道近來有沒有什麼新菜色。”
他很是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這就去瞧瞧?”
於是,他們旁若無人的並肩出了屋子,甚至連道別的規程都剩了。
唐柔樂見此狀,對著太子福了福,“殿下隨我去用飯的廳子吧?”
“不必了,大小姐替本王轉告相爺,救命不救命的,舉手之勞罷了,不足掛齒,改日本王再來拜訪。”
“殿下,唐柔有許多話想跟殿下說,唐柔……”
“大小姐。”魏安遠很是安靜的笑了笑,似和暖的春風,“本王與唐暖既已解除了婚約,此後便不會再跟丞相府的女子們有半點幹涉,大小姐何等好名聲,定有許多好男兒上門提親吧?”
“殿下?”唐柔柔著嗓子,“我……”
“那麼,告辭了。”
直至太子的身影完全從門口消失,唐柔都沒挪動半分,醜丫頭開口,“小姐,看來要早日想別的法子了。”
唐柔猛地抓住醜丫頭的手腕,“醜醜,你可得幫我,你一定要幫我,太子府,我入定了!”
客來莊二部
聽說唐暖和魏長煦來了,掌櫃的立刻安排出上房,這是琨棠早就吩咐好的,不管客人有多多,都要預留出一個雅間來,有“唐暖”“化大夫”“湯奴”這些名號過來吃飯的,不許打聽不許問,直接請到雅間來。
魏長煦坐在位置上,揚了揚脖子,“琨棠這救命之恩報的,時間也未免太長了些。”
“難道不好嗎?可以白吃那麼多好吃的。”唐暖是個十分樂觀的人,所以當下她在想著,幸虧琨棠開的是飯館,否則開個飼料廠啊,肥料廠什麼的,她就沒得吃了。
思及此,唐暖自言自語的來了句,“為什麼世上有那麼多好吃的呢?”跟“有那麼多帥哥”相比,這是第二件令人欲罷不能的事情。
魏長煦道,“依我看,世上好吃的並不多,是對你來說什麼都好吃罷了。”
她吐了吐舌頭,“我跟太子說話的時候,你早就到了?”
“是。”
“為什麼不直接進去?學人家偷聽牆角?”
“本王是站在門外正正當當聽得,何來偷聽?再者說,你不是自己有能力處置嗎?更何況,我也相信你的能力。”
……喲嗬,這一套一套的,越來越能說會道了!
“好吧,放過你了。晚上陪我去個地方。”
“晚上?”魏長煦腦海裏的重點,顯然跟唐暖說的不一樣。
她皺了皺眉眉頭,“想什麼呢?”
“在想,去哪裏‘摘棗吃’。”
經這提醒,唐暖好容易整理好的情緒再一次被掀翻了起來,“什麼提親,什麼摘棗吃,不管這些,總之以後不許隨隨便便對我無禮。”
魏長煦起身,壞笑著走了過來,行至近前彎身下去,“本王何時‘隨隨便便’對你無禮了?本王一直都是正正經經,大大方方的在無禮!”
這廝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最開始他說古怪的話,唐暖還可以以“玩笑”的話搪過去,盡管自己被撩的波動起伏,還可以盡力掩飾。
畢竟,一想到他是因為生母才靠近自己,心裏就會出現一絲異樣。
但現在?
他明顯已經對搪塞之詞免疫了,壓根兒沒聽到唐暖的話似的,厚著臉皮,混不吝的使勁兒來。
偏他用這招,唐暖最是招架不住。
“咱們商量商量,能好好說話嗎?”
“本王就是在好好說話啊!”
唐暖翻了個白眼,“所以,王爺是覺得將我這個同盟者綁在景王府更踏實,更穩妥,才會對外稱我是你的女人,又提親啊什麼的嗎?”至於那吻,不過是男女之間的一點點火花,根本上升不到層麵的東西?
“你說呢?”魏長煦不答反問,將話題又拋了回來。
不否認就是承認。
唐暖調皮的撅起嘴巴,以此來掩蓋內心的失望。
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她從前是不在乎魏長煦靠近之原因的。
殊不知,當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跟他一起的細節都會變得至關重要。甚至某些會被上綱上線,相比而言,對不愛的人,細節就變成了浮雲,甚至連空氣裏的灰塵都不如。
這一規律連唐暖這類女子都逃脫不掉。
剛好可以解釋她最開始不在乎景王接近的目的,但現在,卻覺得那目的如鯁般卡在喉嚨裏。吞也吞不掉,吐又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