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問了才知道,這位跟唐暖年齡相仿的公子,就是肇事馬車的主人。
他的侍從正焦急的等在台階上,“張掌櫃,你說的大夫何時能到啊?我家公子可是昏了半晌了。”
祥記藥鋪雖賣藥,尋常也偶爾有坐堂大夫,今天碰巧了大夫家裏有事走開,病人就送上門了。
唐暖皺眉,“你說,他昏倒有一會兒了?”她提起裙擺走上台階,乍然看到那躺著的男子時,先是一愣,總覺得哪裏有點兒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掃走腦海裏奇怪的念頭,拿起男子的手腕,脈象虛弱,情況很不好。而且,他呼吸粗重,皮膚潮紅,臉側畔某些地方隱隱有水腫現象。
胸腔起伏很大,有胸悶跡象。
看他身子也算高大,尋常應該是練武的,隻是這說暈倒就暈倒……
藥鋪掌櫃張祥正等著自家坐堂大夫回來,好大賺一筆呢,卻見那個“認豬為兄”的戴帽女子直接要診病的架勢,就拉開唐暖,“小小女子,如此不知羞恥,不知男女大防嗎?”
唐暖帶著笠帽,她此刻什麼表情旁人看不真切,隻能聽到如空靈般的嗓音,“人都要死了,掌櫃若再阻攔,擔得起責任嗎?”
躺著男子的侍從聞言嚇了一跳,噗通跪下,“這位小姐,你救救我家公子,張掌櫃你救救我家公子。”侍從眼淚就含在眼圈裏。
唐暖歎了一聲,“還沒死呢。”大男人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她頂看不上這樣的。
“你家公子是怎麼暈的,給我講一遍。”
侍從撓了撓頭,描述起過程來。他跟著公子到街上來采買,路過此地時不知道何家的豬突然跑了出來,瘋了一樣的撞上了馬車。
公子說要等這豬的主人過來,好賠錢,所以就在藥鋪的門口坐著歇了會兒,剛好午飯的時間,侍從在飯莊點了幾道菜拿了來,公子吃了後就開始渾身發癢,皮膚發紅……
侍從還沒講完,唐暖打斷他,“中午的菜,可還有?”
侍從搖頭,“公子一早起來趕路就沒吃東西,所以小的叫的菜都吃光了。”
“那我問你,你家公子尋常吃什麼過敏嗎?”
那侍從突然想起來,“我家公子,吃雞蛋過敏。可是,中午的菜裏並沒有雞蛋啊。”
“有沒有雞蛋,隻有飯莊的大廚知道。”
唐暖話音剛落,攥住那躺著男子的衣領,剛要撕開,被一隻手攔住了。她一愣,抬頭看去,“虎……”
虎英,本就容貌普通,丟在人堆裏,不仔細瞧都看不出來,他此刻輕輕按住唐暖的手臂,“大庭廣眾之下,還是要顧及此事的影響。”
唐暖這才了然,她光顧著給人看病,忘記這裏是在北宣了,不過,虎英在這裏,魏長煦應該也在,掃了一圈沒見他人,唐暖也懶得分神。
“把人抬進去。”
“你是誰?憑什麼你說抬就抬?”突然,從人群走出一個粗布打扮的中年男子,他背著個藥兜子,一看就是個大夫。說話聲音極大,中氣十足的樣子。
唐暖起身,“你是大夫?貴姓啊?”
坐堂大夫點點頭,“免貴姓遊,單名一個迢字。”
噗……油條?我還豆漿呢!
那大夫說道,“在我藥鋪門口的,自然是我的病患,哪有江湖郎中跑到人門口搶活的?這行幹的不耐煩了吧?”
唐暖懶得跟他爭辯,“好好好,我懶得跟你搶活兒,看看這人,你還能不能救。”
遊迢擺了很大的架子,慢慢悠悠的走到昏倒男子麵前,把了半晌脈,又看了半晌的情況,眉頭雖然越皺越緊,嘴卻不見鬆口,“不過小事一樁,治得治得。”
說著,他拿出藥箱裏的紙筆開始下藥方了。
寫完還生怕被唐暖偷學似的,悄悄交給藥鋪小二,“快抓了熬出來,要速服。”
見對方胸有成竹的樣子,唐暖雖不放心,卻也知道不好多管,轉身就要下台階,剛邁出一步,忽然察覺有道目光很刺眼。
她頓住動作朝人群中看去。
見正對麵的人堆裏,一個男子身披黑袍,神色俊朗,麵色幽冷,長相很眼熟,怎麼那麼像魏長煦呢?唐暖眯起眼睛細瞧,越瞧越不對勁兒,就像有人在她熟悉的輪廓上塗了鴉一樣。
底子還是那個底子,隻是五官有些微的改變,難道這就是古代傳說中的易容術?
感覺到唐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魏長煦右眼飛快的眨了一下,電光四射。
……大庭廣眾的竟敢對她放電?唐暖心砰的一下,佯裝冷哼的轉過身去。
想起他的模樣,又有點好笑,真想現在就去問個究竟:你是怎麼做到,將不薄不厚的唇易容成香腸性感大嘴唇子的?
瞬間想到魏長煦,今天易容出來,想必是有什麼事情要辦,路過這裏碰巧遇見了而已,所以還是保持不認識為妙。
就在這時,躺著的男子突然抽動起來,嘴裏還吐出了不少穢物。
看熱鬧的人頓時後退了數步,這下,連那坐堂大夫,都驚呆了。
張祥掌櫃碰了碰遊迢,“你倒是過去瞧瞧啊?”
本來就是個昏倒而已,若遊大夫治不好,不僅到手的銀子飛了,他這藥莊的招牌也完了。
遊迢勉強挪動小碎步出來,還沒碰到人,就不住的搖頭,“沒救了沒救了,趕緊抬回去吧,依我看啊,此乃疫病。大家快散了,快散了,若被傳染可就糟了。”
看熱鬧的聞風喪膽,聽到疫病兩個字,跟見了鬼一樣,撒丫子跑了一半兒。
剩下一半兒放著熱鬧不看完不甘心,所以躲得遠遠,覷著這邊的動靜。
魏長煦仍站在原地,絲毫不畏懼。大家跑開之後,他的身影就突出了,更確切的說,整條大街上,除了馬車旁邊的那頭死豬,就剩下魏長煦自己,站在那裏。
掌櫃的顧不上看客,將最後希望放在唐暖身上,他緊捂著鼻子,“這位姑娘,可有法子?”
唐暖看了眼遊大夫,“為醫者,先寬其心,方可攻其病,你病症都還沒確定,就嚷嚷著是疫病,要鬧得整個京都人心惶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