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與王啟旺聽罷麵麵相覷,王啟旺自是不甚相信的,倒是柳氏見王秀姝著實是緊張慌亂的模樣兒,將信將疑的。
“爹,你還是去找找我哥,若是沒事兒全當是把我哥找回來與我這個回娘家的妹妹好生團聚一番,今兒天也不早了,便是打獵也不差這會兒功夫不是?”
王啟旺本是沒放在心上的,隻當是婦道人家胡思亂想的,倒是柳氏信了王秀姝的話,與王秀姝一道催著王啟旺去尋尋王光亮。
繞是王啟旺已經去尋哥哥去了,王秀姝依舊還是不安穩的。
倒是柳氏終於尋得個機會與閨女好生說道,自王秀姝加入謝家,這還是頭回她們娘兒倆能有機會坐在一處說話呢。
“秀姝,你與娘說道說道,你在謝家過得可好?女婿對你可好?還有你那婆婆……”
“娘,我過得挺好的。”王秀姝不想柳氏擔心。
柳氏瞅瞅王秀姝,張了張口,到底是未說道甚,隻又將話頭換了個。
家裏條件雖不是挺挺好的,隻是王秀姝還在閨中時,一年到頭也是能做幾身新衣裳的,現下王秀姝嫁到謝家一年多,身上穿著的還是出嫁前一年添置的衣裳,眼下也已洗得發了白。
“秀姝啊,你這嫁過去也有一年多了,怎的現下都還沒個動靜?”
王秀姝沉默,“娘,這事兒不著急,眼下謝祖榮要考功名,自是要以學業為主的,我怎敢以此事去煩擾他呢。莫說謝祖榮,便是我那婆婆也是不依的。”
王秀姝說著怕柳氏再追問,便道:“再說謝家就謝祖榮一個獨脈,我那婆婆都不催著,娘你便莫要操這個心了,我自有分寸。”
柳氏是個地道的鄉下婦人,這輩子沒見過甚麼大世麵,覺得考取功名便是挺挺的大事兒了,眼下聽著王秀姝這般一說道便住了口。
母女兩個又說了一陣貼心話,柳便說女兒出嫁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忙前忙後地要給女兒補身子。
王秀姝因擔心父兄有些坐不住,但也靜不下心來給柳氏搭把手,時不時望著外頭,心下期盼自個兒今兒能來得及,她哥能平安歸家才好。
王秀姝焦心盼了許久沒盼回來王啟旺與王光亮,卻是盼了來了她最是不想瞧見應對之人。
聽聞外頭有走動的動靜,才從屋裏探出頭來瞧著,以為是王啟旺與王光亮歸家了,卻沒想瞧見的是站在自家門外一個體型肥碩的婦人。
外頭站著的婦人自也是一眼瞅見王秀姝,不待王秀姝有甚反應已是眯起不大的一雙眼兒,嗓門響亮道:“哎呀,秀姝啊,當真是你回娘家來了,方才遇著何家嬸子她與我說道時我還不信呢,這不就過來瞅瞅,可當真是你回來了喲!”
王秀姝扯了扯嘴,若非曉得外頭這婦人的本性,她倒是要覺得,這婦人當真是因著自個兒難得回個娘家,關心自個兒所以特地上門來看望自己的呢。
“伯母,真是巧了,我這才進門呢,您這就曉得了,著實有心了。”
王秀姝皮笑肉不笑,外頭進來的婦人,可不就是她的親大伯王啟財屋裏的王劉氏,她的親伯母呢!
王劉氏身型肥大,麵上多肉,隻是瞧著卻並非是個有福相之人,更非溫吞和善之輩。
王秀姝可沒忘了,那如夢的前世裏她撞死後這王劉氏是如何逼迫她年邁的爹娘,不良於行的兄長的。
就在王秀姝轉念間,王劉氏也早已把王秀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個遍,瞧見王秀姝身上半舊的衣裳,素淨得頭上連根像樣的發簪都沒有,當下抿了唇笑起來。
“我說秀姝啊,你這丫頭也忒沒良心了,這出嫁都快兩年了這才想起回娘家一次呢,果真是有了婆婆忘了親娘的。”
王劉氏已從外頭跨進屋裏來,不加掩飾的上下掃了掃王秀姝,麵上笑意更甚。
“瞧你這丫頭,是個會持家的,你娘倒是有福氣,耳根子清淨了。哪似我喲,我家那小沒良心的三天兩頭的便往家裏跑,叨擾的得我這婆子耳根子就沒個清淨的時候,好在我那女婿呀,孝順,要是遇到個別的,就你那姐們兒整日裏往娘家捎東西的,不得慪死去……”
王秀姝扯了扯嘴角,她這位伯娘的心思她又如何能瞧不明白,左右不過是瞧著自個兒今兒這落魄的模樣兒來炫耀來了。
若是從前的王秀姝興許是要擼起袖子挺回去的,隻是眼下她這位伯娘倒也沒說錯,她出嫁近兩年卻不曾回來探望過娘家人,可不就是個白眼狼麼!
見王秀姝不吱聲,自己的一拳好似打在了棉花上,王劉氏有些意興闌珊,訕訕的停了嘴。
目光卻是越過王秀姝掃了眼正在灶房裏忙活兒的柳氏,正瞅見柳氏手裏提溜著白胖的大母雞,眼底閃露精光。
故作隨意地扭頭四處瞅了眼,“怎的不見秀姝她爹?方才不還在著呢,怎的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人影兒了。
莫不是不曉得閨女兒今兒回來呢,秀姝你且坐著,你娘忙活兒不得空,我這便去將你那潑猴侄子尋來,省的他滿山跑,回頭伯娘陪你坐會兒。”
王秀姝扯了扯嘴角,王劉氏這點心思她如何能不曉得。
左不過是見著柳氏宰了雞,今兒想著賴在家裏一道吃頓好的,若非逢年過節的,在鄉下能吃頓豬肉已是極難得了,更何況宰雞。
想到此處,王秀姝看著在灶房中忙碌的柳氏心口發脹。
柳氏最是節儉,整日裏縮著手腳,不舍得給自個兒做身衣裳,吃食上也是能省則省,就是為了早些日子攢夠聘禮給她哥娶媳婦。
若非是真的疼她,柳氏又如何爽快利落的便做主宰了雞。
王秀姝想起了前世,柳氏自打把她這個閨女嫁出去後便是幾年不得見麵,最後卻是落得個連最後一麵都沒能見著,隻見著她慘死的模樣,那該是何等的悲痛。
王秀姝抬頭,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深吸了口氣兒,將心口那股恨意壓下去,眼裏漸漸有浮起憂慮。
不多時柳氏便將晚飯做好,放在灶台上溫著,隻待王光亮父子倆兒人回來後便能端出去吃上,卻沒想出來後又與王秀姝一道等了半晌也不見動靜。
“娘,你可曉得哥哥去了何處,怎的我爹出去找了這般久還未回來,這天兒都快黑了,再這般等著也不是個事兒,不若我再去尋尋。”
王秀姝等得焦急,她想起前世兄長就是在村頭不遠的那山裏被人發現受了傷的,也不曉得王啟旺可有找到王光亮了。
“這……”王光亮時常出去打獵,有時耽擱了月頭上來了才回來也是有的,柳氏本是不甚上心的。
隻是被王秀姝幾番催促倒是有些心慌,“哪兒有叫你去尋人的理兒,秀姝你便在屋裏帶著,娘這便去瞅瞅。”
柳氏解下身上的圍裙,腳步匆匆的便要往外走,卻在出門前撞上慌亂匆忙趕回來的王啟旺父子。
王光亮是被人背回來的,趴在來人背後看不清臉,隻一眼便瞧見垂垂晃晃還滴著血的右腿。
那血珠子滴在雪地上,顯得格外刺目,柳氏臉色煞白,險些摔倒。
“娘!”
王秀姝跟在柳氏後頭扶住搖搖欲墜的柳氏,看不見王光亮的臉,隻見王光亮趴在那人身後,瞧著該是暈了過去。
王秀姝手腳發涼,雖是心慌,卻還是存了些理智在,瞥見跟著扶著王光亮的王啟旺,回了神,忙道:“爹,你快先去請了大夫來,哥哥有我和娘看著呢!”
王啟旺方才也是被王光亮這一身的血嚇著六神無主,眼下被王秀姝一提點緩了神,趕忙與那背著王光亮的漢子道了聲便匆忙轉頭出去找太夫。
“出去時不還好好的,怎的就這樣了!”
柳氏緩過那股勁兒,王秀姝忙著與那背著王光亮回來的男人將王光亮往屋裏送,柳氏哽咽著跟在後頭。
王秀姝見王光亮臉色發白,腿上還往外冒鮮血,一時也是六神無主,隻曉得抓了被褥往王光亮身上蓋。
“他傷的不是要害,隻是傷口估摸著有些深,嬸子你去燒些熱水,一會兒興許用得著。”
男人將王光亮放下後本是該走了,隻是瞧著這家裏,柳氏與王秀姝母女二人皆是六神無主之狀。
遲疑一番便收了腳,打算等到王啟旺請了太夫回來再走不遲。
王秀姝這才從心慌意亂中抽出一絲機智,看向救了兄長的恩人。
竟是他!可不就是她回來時在山腳下遇到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