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163.過日子(三)

竹青準備好小舟,便走進攬月閣來喚茶兒。“夫人,小舟準備好了——”

茶兒正在閣樓兀自發呆,聽到竹青說話,便回過頭來對如意說:“走吧,上次你沒有下荷塘,這次一起去采蓮——”

“是——”如意一直按照茶兒吩咐做事,在她看來,公主雖然看起來是興奮的準備過節,但是心裏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剛剛把自己的東西全都分給丫頭們,是斷了自己的念頭,不也是斷了自己的後路嗎?以後要怎麼辦?回大宋嗎?她也從來沒有提過啊——她隻能自己胡思亂想著,心中隻抱定了一個念頭:公主去哪裏她就去哪裏,公主過什麼日子她就過什麼日子——

小舟是以前素真特地命人做的,船上坐他們兩個,中間坐一個準備茶果,所以三個人不覺擠。主仆三人坐著小舟便出發了,花語居臨水而居,坐擁水上,最氣派最優雅的便是這一大片荷塘了。主仆三人心情大好,說笑之餘還唱起采蓮小曲來——

“夫人,你看那邊——”竹青收了笑容,指著不遠處兩個丫頭說著。

“那兩個人好眼熟啊——”茶兒瞧著她們,若有所思。

“公主,這兩個人以前也是花語居的,現在跟了露夫人——”如意在旁邊解釋道。

“她們這是幹什麼呢?”瞧兩個人的小舟上都是是摘的荷花荷葉蓮藕什麼的。

遠處的兩人也看到了她們,許是心裏虧的慌,調轉船頭便要回去。茶兒大聲喝道:“站住,既然是花語居的老人兒了,來了娘家不看看就要走嗎?”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如意和竹青將小舟劃過去。

誰知那兩人像是沒有聽見似的,拚命的向岸邊劃,竹青和如意也拚命追。茶兒站起身來,四周看看這片荷花池,忽然間想到小時候離茶花園不遠的地方,也有個荷花池的,而且那是自己的樂園。想到這裏,她一個起身,施展輕功,以荷葉和水麵稍稍借力,輕盈的掠過荷塘,穩穩地落在地上,站在剛剛上岸來的兩個丫頭麵前,麵無表情的說道:“怎麼,你們也采蓮嗎?”

“夫人——”兩個丫頭沒有想到這位夫人會忽然間從天而降,膝蓋一軟,跪在地上磕頭。

茶兒站在她們麵前,看著她們磕頭,一陣心酸。背棄舊主,她們的心中也畢竟是不好受吧。或者家裏人的生計需要她們,或者還有其他的理由——

“你們剛剛沒有聽到夫人叫你們嗎?”上岸之後竹青便氣衝衝的朝著兩個不懂規矩的丫頭吼著。

兩個丫頭本來還低著頭,一聽到竹青大聲喝著自己,便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竹青道:“竹青姐姐不是一向喜歡立規矩嗎?現在夫人在這裏沒有說話,你這個丫頭倒教訓起咱們來了,還仗著自己是皇後娘娘的貼身侍婢嗎?”

竹青被兩個人說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自己確實是魯莽了,從上次大鬧靜心殿就開始,越發的不守規矩,現在竟然犯了這種錯誤,趕緊跪下道:“夫人恕罪,竹青放肆了——”

她們也在鬥——竟拿出已經仙逝這麼多年的高皇後來鬥——她們不得不有很多理由在這個宮裏跟人爭鬥嗎?鬥能得到更好的賞錢,鬥能夠掙來別人在自己麵前低頭——宮裏主子們之間爭鬥,奴才們之間也爭鬥,這個鬼地方真的能讓人從人變成鬼嗎?以前的日子總是有他,他把宮裏的黑暗和肮髒都擋在自己身後,讓她看到的就是這一片祥和寧靜——

茶兒深深的歎了口氣,這種爭鬥什麼時候能結束?自己也曾經在這樣的爭鬥中樂此不疲不是嗎?盡管有各種各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對,那都是借口吧?

“你們兩個以前就是花語居的人,竹青是什麼性子你們是不知道嗎?我素來不喜歡立規矩,所以這件黑臉的事情我交給竹青去做,竹青立的規矩都是我點頭的——因為我知道無規矩不成方圓。若不是這些規矩,我這裏應該不會剩下這麼多的人了——照我說呢,竹青——”她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跪在地上的竹青起身,“你做的還是不夠,不然不會有這兩個見異思遷主子叫了兩聲還停不下來的奴才!”說著說著,語氣重了很多。

兩個丫頭見離間計被輕易破了,頭緊挨著地麵不敢出氣。

“竹青,按照規矩,該怎麼罰?”

“回夫人,這是大不敬之罪,該廷杖二十,罰兩月奉銀,另外打掃半月——主子若是不滿意,還可以加刑——”竹青恭恭敬敬的說完,低頭站著。

“夫人饒命啊——”兩個丫頭嚇得麵如土色,廷杖二十,打個半死了——

“求我幹什麼,我現在又不是你們主子,罰不得你們的——隻是想要提醒你們一下,不管你們跟了哪個主子,我仍舊是這個宮裏的夫人,見了我就要知進知退,不然隻會丟了自己的命,丟了自己主子的臉,記住了嗎?”她語氣平平,讓人聽了心裏發寒。

“記住了記住了——”兩個丫頭搗蒜泥似的磕頭,在花語居這麼久,都沒有聽到主子這樣說話過。

“你們既然是來采蓮的,那我做東——你們采得的這些東西算是我送給你們夫人,這荷花池是我花語居的,以後若再這樣不問自取,我隻能請你們主子來照規矩辦了——”

“是——不-不敢,這些東西是夫人的——我們以後不敢了——”

“你的意思是看不起我嗎?”茶兒反問一句。

“不敢不敢——”

“既是不敢,就將這些東西帶給你家夫人吧——咱們也關起門來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