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染剛經曆母子反目，正是脆弱的時候。
聽聞皇帝親口向自己道歉…
不，確切點說對自己幼時充滿了歉意，一時心潮澎湃，激動的眼圈都紅了。
“父…父皇，您不老，還年輕著呢！”他鼻子一酸，嗓音微哽，“您日日操勞國事，又哪兒有那麼多精力顧念的那麼全麵？兒臣自小也是個愚鈍的，不怪您…”
皇帝一擺手打斷他，“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聽父皇把話說完。朕不否認自己是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但有愧家人兒女，不是個好父親。是朕疏忽，沒有平衡好前朝後宮。”
今天的他格外感慨，淺抿了一口茶，又侃侃而談：“你不說，朕也知道這些年你的艱難。人，沒有一夕之間就突然變聰明的，父皇知道你是在自斂鋒芒，以圖自保。”
皇帝那也是個事事洞察的老油條，在鳳雪汐的事件中已經覺出了端倪，皇宮的傾軋有多嚴重。
人一老，就變得格外珍惜親情，他慶幸自己沒弄丟了這麼優秀貼心的兒女。
“今日處置你母後，你不怪責父皇心狠吧？”他歎息一聲，拉回了正題。
講道理，今日他是氣急了，才做出如此殘酷的決定，否則處死也便罷了，不會把她丟進百獸園，受百獸撕扯之苦，連個全屍都不得。
南風染早被皇帝的溫情款款感動，哪裏還有一絲一毫的怨言。
聞言抓著皇帝的大手，眼圈愈發的紅了，“父皇，那是母後咎由自取！兒臣若果覺她可憐，便不會同您講了，尋個由頭，暗中處理了就是…”
“你個猴崽子，就不如小汐兒爽快！”皇帝沒好氣的狠拍了一下他的腦門，“若非顧忌著弑母之過，你會同父皇講？還不是借了朕的手，也免得世人詬病你大不孝之過？”
人老奸，馬老猾，帝王之家，甚少有兒女會和如君如父的皇帝吐露心聲，這一點，他心知肚明，也表示理解。
所以鳳雪汐的真性情在他眼裏，就顯得那麼珍貴，格外得他喜愛。
南風染臉色微臊，不自在的低下頭，“父皇，看破不說破，怎不給兒子留些臉麵？”
這一聲，他竟有一絲小孩子撒嬌的味道，把皇帝當即給逗的開懷大笑：“這裏又沒外人，扯那些個虛的幹嘛？莫不是怕你妹夫笑話你？”
“他可沒少笑話兒子！”南風染語氣有些幽怨，“就沒一日將我這個兄長真當成兄長來看，倒像是個夜叉！”
皇帝更樂了，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你也該學會長大了！帝王不狠，勢必會造成朝野一片怨聲！染兒，姬家的事了，朕便想要退位了，趁著朕還有把子力氣，能在大問題上幫你把持下。百年之後，父皇也就無愧列祖列宗了。”
皇帝存了扶上馬送一程的心思，他與鳳雪汐對南風染的評價差不多，就是性子有些軟。
正好與他有大牽扯的皇後和姬家全部倒台了，他正好趁此機會急流勇退，也好好磨練一下南風染。
南風染驚詫臉，“父皇，這怎麼可以？您現在正值壯年，為什麼這麼急著退位？兒子現在還年輕，還需要多曆練曆練。”
皇帝故作不悅的板起了臉，“糊塗！你都快到而立之年了，怎麼還像沒斷奶的娃兒似的畏首畏尾？你看看小汐兒，她今年才幾歲？怎麼她就能扛起一個天下，你就不行？”
“……”
南風染好想說，就他那個妹妹，那就是個成了精的小人精，看著不大，可辦事一點不輸那些老妖怪。
其實他也不是真覺得自己不行，隻是怕皇帝會失落。
從古至今，沒有幾個帝王做過太上皇，都是到了彌留之際，才會退位讓賢。
原因也無它，自己掌權和兒子掌權那是兩碼事，到時真有意見相左的時候，誰會願意自己被否？
皇帝見他欲言又止的，忽然就笑了，用力拍著他的肩膀道：“染兒，你孝順，這父皇知道。是不是怕到時候與父皇意見不合，你又堅持己見，怕傷了父皇的心？”
老人精就是老人精，他看人看了一輩子，打眼一瞧就能摸透旁人的心理，更何況還是陪伴在自己身邊幾十年的兒子？
南風染臉色微窘，默默點了點頭。
皇帝語重心長的拉住他的手，眼神十分慈愛，“朕現在可有治你的人了，才不怕你走冤枉路呢！小汐兒天生就是來克你的，你若真錯了又不聽勸，父皇就隻找她來教訓你！”
他深知這次皇後和姬家的事肯定不是他自己想通的，這人啊，有時候就是得逼一逼，才能長進。
小汐兒這招用的多好？
好吧，就是手段狠了點兒。
染兒被她連打帶嚇的，三魂六魄丟了一大半，差點沒被折磨死。
不過效果卻是絕佳，一步就到位了，再沒左右搖擺，拿不定主意。
翻回頭再說大婚當天。
皇帝之所以那麼沉得住氣，沒第一時間出宮趕去太子府，是因為鳳雪汐早就和他通了氣。
隻不過她可不是光明正大進宮的，而是和瀟疏玨悄無聲息的摸進了寢宮，請求他配合著演戲給外人看。
鳳雪汐當日衝進火海一是檢查死屍有沒有安排好，二是借火遁走，給南風染上了深刻的一課。
那些屍體，是她讓榮耀近衛營的人提前去亂葬崗搜羅的。
沈漪竹也是她事先留下保護雲驚月的。
縱火之人最後一次踩點，準備下手的時候，沈漪竹便將雲驚月和屋裏唯一的外人——喜婆，給一同放翻悄悄運走了，時間拿捏的不錯分毫。
等該救的人救走了，榮耀近衛營的人就趕過來給主屋火上澆油了，否則那場大火也不會燒的那麼快，那麼猛。
鳳雪汐推波助瀾這一手就是為了不給南風染救援的機會，讓他親眼看著親人和愛人葬生火海，借此打醒他。
不過後來的事不是她吩咐的，比如北宮衍和莫憂虐打他，那真的隻能說是意外。
後來看他傷痕累累的，鳳雪汐也挺心疼的，還被雲驚月好一痛埋怨，一說不該瞞著她，二說不該下那麼重的手，她隻能幹笑著賠不是。
不過南風染倒是沒放在心上，相反還對她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