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雪汐有她的想法,是個人都不想被罵狼心狗肺,悖逆人倫。
特別南風染還是日後的清川皇帝,背上這樣的名聲,豈非要受世人唾罵?
可她就不同了,她的根不在清川,即便惡名聲傳出去又如何?最多也就是被罵兩句,不疼不癢的。
至於疏雪,她有政績,有根基,她讓全國的老百姓都吃飽穿暖,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不是憑誰一兩句話,就能顛覆了她的形象,所以,她有底氣。
南風染卻感覺心裏過意不去,這一年多來,鳳雪汐給他背了太多的黑鍋,今天又背上一個枉顧親母性命的罪責,這是大不孝。
“小汐兒…”他唇角輕顫,想要說點什麼,卻被鳳雪汐小手一揮,給打斷了。
“哥,我不是充話費送的,是你親妹吧?”她歪著頭望他,眼底閃過一抹促狹。
充話費送的是什麼意思,南風染並不懂,不過衝她後一句也能了解個大概,失笑道:“如假包換!”
“那不就完了?你糾結什麼呀?”鳳雪汐手托香腮,筷子在自己的小碟裏翻來翻去的,“況且,我也從未打算認所謂的父皇和母後,既是如此,又何必搏他們的好感?”
南風染的心裏還是不是滋味,俊美的臉龐皺成了苦瓜,“原該是我這個當哥保護你,可現在倒一直是你在保護我這個哥哥。”
“這麼說就沒意思了啊!”鳳雪汐吊著眼梢瞄他,“親哥倆講的就是互相扶持,而今疏雪大局已定,你清川局勢複雜,我幫襯些不是應該的嗎?”
雲驚月深知鳳雪汐之所以這麼做,不隻是為南風染,更是為了她。
可她們之間從不需要說謝謝和對不起這樣的客氣話。
眼珠一轉,她開始活躍氣氛,“一年前我才說讓你封我個王當當,沒想到還成真了!哎,你一個月打算給我發多少工資?”
“你都一盟之主了,花不完的銀子,竟然還讓我給你發工資?”兩人默契十足,鳳雪汐馬上順坡下驢。
她特別不習慣這種悲悲切切的氣氛,徒增傷感。
這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並未有大的影響,打發了侍衛之後,氣氛再次融洽起來。
晚膳過後沒多久,四人便動身進宮了。
鳳雪汐和瀟疏玨雖然是來參加婚禮的,可到底是外使,代表的是一國,排場是必不可少的。
使團的人浩浩蕩蕩的從驛館出發,一直排到了皇宮大門口,威武雄壯,氣勢凜然。
清川皇帝是個年近五十的老者,眉眼間與南風染有幾分神似,眉梢微微吊起,顴骨略高,嘴唇薄厚適中,麵相長得頗為刻薄。
此刻他正襟危坐,幽冷的眸子掃視著下方,自帶一股帝王之氣,不怒自威。
瀟疏玨挽扶著鳳雪汐上殿之時,馬上感受到來自上方的審視,眼光不太善。
兩人絲毫不受影響,步履從容,神色淡定。
瀟疏玨冷銳的目光迎上去,馬上逼退了他壓迫性的視線。
未等說話,兩人的眼神已經交戰了一個回合,瀟疏玨完勝。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的情緒頗為狼狽,微感尷尬的換上了僵硬的笑,“傾汐帝威名遠揚,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想!請坐!”
他揚了揚袍袖,早有宮人搬來了一張太師椅,躬著身子請瀟疏玨入座。
自始至終,皇帝的眼光都未分給過鳳雪汐,完全將她當成了透明人,儼然為她之前傲慢的態度奉還了一個下馬威。
瀟疏玨哪可能讓他這個,淺薄的唇角微拉下來,“清川帝這是何意?”
他一指宮人搬上來的太師椅,表情不悅。
椅子隻有一張,擺明了沒將鳳雪汐當回事,這對寵妻至上的瀟疏玨來講,比輕視他還勾動心火。
皇帝撩了撩眼皮,一臉的皮笑肉不笑,“清川以忠孝治國,殿上沒有目無尊上,不孝父母者的座位。”
鳳雪汐淺潤一笑,“清川帝,本帝此次前來代表的是疏雪帝國,身份可不是你清川的什麼攝政公主!你這是挑釁我疏雪,想挑起兩國爭戰嗎?”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兩國的邦交說事。
皇帝臉色迅疾變色,精厲的眸子冷不相轉向她,“南風汐!你眼裏還有朕這個父皇嗎?”
“笑話!”鳳雪汐分毫不讓,“從小到大,我未吃過清川一粒米,未喝過你一口水,你也未曾盡過一個人父的責任,我眼裏為什麼要有你?”
“你——”皇帝臉色瞬間漲紅,深沉的眸子狠光一閃,眼光掠向一旁的南風染大發雷霆:“這就是你給朕找回來的好女兒?南風染,你好大的膽子,什麼人你都敢求朕為其加封!”
“清川帝,你少遷怒無辜!”鳳雪汐從袖裏摸索了一下,揚手一枚金光閃閃的令牌便被她拋到了龍書案上,不屑的道:“這是你加封的令牌,現在就還給你,本帝不稀罕!”
“……”
滿殿嘩然。
這公主好大的脾氣,好高的心性,竟敢公然和自己的父親叫板!
皇帝也沒料到她會半點情麵都不給自己留,一時怔愣在那裏,嘴唇哆嗦著,都忘了發怒。
這時,南風染站了出來,將鳳雪汐推回到瀟疏玨身邊,壓低聲音叮囑:“這裏交給我,照顧好小汐兒!”
他向上一抱腕,不卑不亢的開口:“父皇,妹妹自出生便最得您的喜愛,卻因您的愛而受奸人所害,被迫與您骨肉相離。這些年她流落在外吃盡了苦頭,無數次徘徊在生死邊緣,而今成長到這般,全憑她自己辛苦打拚,您難道不該為有這樣一個女兒而感到驕傲嗎?”
一番話果然勾起了皇帝的一絲慈心,眼底的怒火漸消,抿著唇沒搭言,隻是一瞬不瞬的緊盯住傲骨迎風的鳳雪汐,目光帶著一絲審視。
南風染深吸了口氣,有感而發:“妹妹性子確實尖銳了些,可那也是多年的虐待被磨礪出來的。她從未被善待過,我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她柔軟?”
他說這些話句句都出自肺腑,這些都是埋在他心底最深處的隱痛。
甚至,他從來都不敢問她的過去,他怕他會被自責和愧疚給折磨的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