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疏玨雖未稱帝,但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君王,所以這一句君無戲言用的並不過。
況且登基大典從六月就緊鑼密鼓的籌備著,隻是眾臣一直不明白,珩平王為什麼非要選在九月二十八這一天。
明明都已經萬事俱備了,登基大典的籌備也用不了那麼久,卻偏偏要延遲到幾個月後。
瀟瑾感恩戴德,起身跪謝:“多謝皇叔!”
他說過無數次謝,也叫過無數次皇叔,可隻有這一次是發自真心。
瀟疏玨神色淡然的揮了揮手,“去吧!”
皇後高氏此時正跪坐在地上,神情呆滯的看著前方,與數月前雍容華貴的模樣判若兩人。
經曆了數月的囚禁,她早已經絕望,也徹底放棄了求生的欲望。
“高氏,將你當初如何詬陷我母妃的從實招來!”瀟瑾冷冰冰的站到她麵前,桃花美眸閃耀著憤怒的火焰。
皇後的臉已然不再年輕,眼角深刻的魚尾紋鐫刻著歲月的痕跡,頭發也已然半白,蓬鬆的挽著一個尋常婦人的圓髻。
聞聲,她黯然無光的雙眼機械的轉動了下,嘶啞的嗓音響起:“瀟…瀟瑾?”
長日的軟禁,無人侍奉,更無人與她說話,讓她的語言功能急劇退化,聲音如鋸木頭般嘶啞難聽。
“你…你可真是…命大,竟然還…能活到今日!”她舔了舔唇,用口水洇了洇嗓子,說話流暢多了。
瀟瑾腦門上頂了個問號,他回京的時候,皇後還未被圈禁,他們也見過,怎麼她看到他活著還好像很意外呢?
有蹊蹺!
“本王難道不該活著嗎?”他試探的問。
一個答案卻已經呼之欲出,讓他的心髒急劇的跳動起來。
“嗬…嗬嗬…”皇後發出一陣瘮人的笑聲,“你以為皇上讓你回來,真是讓你甄選儲君的?本宮告訴你,他要你回來,不過是想用你的心肝煉製長生不老的丹藥!”
“……”答案雖不中,亦不遠矣!
瀟瑾的心猛烈的抽痛了一下,這就是他一直以來渴望的父愛!
太諷刺了!
康樂帝一邊拚命否認他是他的兒子,一邊又要用他的心肝入藥求長生,他簡直無法理解他的思維。
江湖野道有傳說,隻要親子心甘情願獻出心肝血肉,配合秘方便可煉製出長生不老的丹藥。
原來,皇帝後來對他的好,不過就是為了讓他心甘情願獻出自己的心肝血肉!人性到底可以扭曲到何種程度?
好虛偽!好惡心!
沉默了良久,他才壓下那股作嘔的感覺,清傲一笑:“別說他了,說說你吧!”
“說本宮什麼?”皇後臉色茫然。
“少給本王裝糊塗!”瀟瑾厲聲:“你害我母妃,追殺我多年,今日本王便要你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一樁樁一件件的講清楚!”
皇後怔愣了下,很快便回過神來,苦笑一聲:“有什麼可說的?你自小在宮裏長大,內宮的手段難道還用本宮教你?”
說到這,她話鋒一轉,“不過…要是沒有皇上的暗中授意,本宮又如何能扳倒正妃,成為後宮之首?所以,瀟瑾,你也別怨我,要怨就去怨你那個寡情的父皇,是他要你們母子死!”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皇後毫無隱瞞的將八年前的血案娓娓道來,總算是解了當初德妃之死的迷團。
整件事大體與瀟瑾之前所猜想的並無多少出入,隻不過他低估了康樂帝的狠心。
因為那些追殺他的人中,並不全是皇後派去的,更多的是出自皇帝之手。
不為別的,隻因為帶走瀟瑾的,是德妃曾經的戀人,康樂帝被扭曲的仇恨主導,一刻都容不下瀟瑾苟活。
至此,德妃的一段公案算是真相大白了,洗刷了她多年來的汙點,也給瀟瑾正了名,是瀟氏子孫無疑。
“高氏,當初你用弓弦勒死了我母妃,今日本王便也用相同的方式了斷你!”瀟瑾眼圈泛紅的下了決斷。
鳳雪汐哂了下,眼光幽幽的轉向瀟疏玨,“真是叔侄呀!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手段,簡直如出一轍!”
瀟疏玨額角滑下數道黑線,沒好氣的彈了下她光潔的腦門,倒是沒出聲。
瀟瑾如今受封澈王,又有瀟疏玨的放權,故而支使起侍衛來並不難。
侍衛取來了一張弓套在皇後纖細的脖頸上,便動了手。
弓弦勒頸,疼痛難忍,皇後原本還想坦然赴死,可真死到臨頭了,還是恐懼的瞪大雙眼,手刨腳蹬的掙紮起來。
喉嚨被勒緊,她喊不出來,蒼白的臉憋成了豬肝色,眼角流下絕望的淚水。
皇後死了,死在眾目睽睽之下,脖頸都被勒斷了一半,腦袋詭異的歪到一旁,雙眼瞪的大大的,表情極是猙獰可怖。
屍體倒下去的那刻,瀟瑾麵向先德妃居住的宮殿方向跪倒,痛苦悲嘶:“母妃,兒臣為您報仇了!您當初蒙受的不白之冤也真相大白,九泉之下,您可以安心了!”
他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抬起臉時,額頭上已經腫了個大包,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轉回身,他麵向瀟疏玨的方向再次跪倒,“多謝皇叔為我母妃洗刷冤屈,還侄兒清白,瑾感激不盡!日後定當忠君報國,為皇叔效犬馬之勞!”
瀟疏玨略點了下頭,淡拂衣袖,“起來吧!”
瀟瑾謝恩,起身回到座位,眼角餘光瞥向鳳雪汐的方向,心中微悵:自此之後,她隻是他的皇嬸了。
鳳雪汐感觀極為敏銳,即便他隻是偷偷的用眼角餘光掃來,還是被她發覺了。
看到他的表情,她卻是心下一鬆,心中暗暗祝福他,能早日走出陰霾,找到一個適合他的姑娘,結成伴侶,不再那麼形單影隻。
最後受審的是諸皇子內眷及其黨羽,其中包括曾經盛極一時的呂楊兩大世家。
楊家是瀟戰的死忠黨,抄滅九族,沒收全部財產充入國庫。
呂中的罪名更是罄竹難書,不隻九族被誅,連祖上都受了牽連,挖墳掘墓,曝屍荒野,呂中與他的兩個兒子一樣,被判了三千六百刀的剮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