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信呀？”鳳雪汐從呂中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屑。
原本他信不信都無所謂的，可她就是不想讓他死痛快了。
不在精神上打擊打擊他，讓他徹底沒了念想，她都感覺對不起他。
呂中滿眼嫌棄的瞟著她，“小娼婦，你也不要太得意了！老夫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啪啪啪…”
響脆的巴掌聲不絕於耳，他一句話落地，可算是惹了禍。
占夜、古璃、多嬌、非月…數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到近前，這痛大嘴巴，打的呂中嗷嗷直叫。
瀟疏玨氣的太陽穴都鼓起來了，拈著墨玉棋子蓄勢待發，卻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屬下給搶先了一步。
看到這一幕，鳳雪汐整個人石化了，她…什麼時候這麼得民心了？
多嬌非月他們是自己的人，為她抱不平可以理解。
可占夜和古璃…
平時多沉穩的倆人啊，今兒咋也跟瘋了似的？
一側眸，她又看到瀟疏玨暴起青筋的大手，指尖正拈著一顆墨玉棋子，因為沒有發出去，怒火太盛，堅硬的墨玉硬是讓他給拈的四分五裂！
鳳雪汐嘴角輕抽，小手覆上他的大手，掰開緊捏在一起的兩指，“他也就逞個口舌之快，生那麼大氣幹嘛？”
軟語溫存的哄慰，她抽出絲帕，擦拭著墨玉棋子落於指上的殘渣，側揚著臉道：“氣大傷身，你這三不五時就要炸毛，小心英年早逝！”
瀟疏玨身上的戾氣隨著她的慢聲細語漸漸消退，抓她的手在懷，賭氣的哼了聲：“氣人！”
鳳雪汐“噗嗤”一笑，“你活人和死人生什麼氣？”
她含情帶媚的暖笑眩了瀟疏玨的眼，陰冷的氣息被溫和取代，“嗯，說的有理。”
“公主，這老不羞臉皮太厚，打得手疼！”非月顛顛的跑過來，舉著自己一雙通紅的手，表情嫌棄。
他耍寶一般的話再次讓鳳雪汐開懷大笑：“嗯，那你歇歇，回頭上點藥去。”
非月樂嗬嗬的應了一聲，便退到了她身後。
看著眾人神情憤怒的圍毆呂中，鳳雪汐的心暖洋洋的。
隻因一句話，他們便群起而攻之，對她滿滿的維護，沒白疼這些人！
眼見著呂中都要翻白眼了，她忙叫停：“留他一口氣，我還得讓他認清眾叛親離的現實呢。”
說著，她扭過臉衝身後的侍衛低語了兩聲，侍衛馬上飛跑向禦書房。
沒一會兒，侍衛懷裏抱著一大摞的奏折又跑了回來，小心翼翼的護著折子不被雨水打濕。
鳳雪汐踩著蓮步走到呂中麵前，抽出一本折子在他麵前展開，“這是你的得意門生吧？來，看看他是怎麼給你定罪定性的。”
這些都是她當初逼著地方官員給出反饋意見的折子，因為帝都被他們的人封鎖了，折子自然到了她手上。
她當時留了個心眼，這些折子一直保留到現在，沒想到成了打擊呂中的有力手段。
呂中的眼泡都被打腫了，卻還是勉力睜開，向折子上看去。
他常以書信的形式和自己的學生溝通交流，故而誰的字一眼就能辨別出來。
看著那上麵字字誅心，條條狠辣的進言，呂中氣的怒發衝冠，“嗯…啊…他…他是老夫最得意的門生…老夫平日待他不薄！他為何如此狠毒？”
他哼哼著，一開口說話，嘴裏的血沫子便往下淌，被雨水稀釋後，漸漸在地上彙成一股血流，整個人已經氣的渾身發抖。
鳳雪汐張揚一笑，“這算什麼？還有更精彩的呢，你再看看這個！”
說著，她又挑了一本折子出來，攤到他眼前。
“啊…忘恩負義！忘恩負義！”呂中憤怒的咆哮著，雙手握成拳，一下一下重重的砸著地麵。
雨勢正大，濺起的水花迸射到臉上，模糊了他的視線。
一本本折子如走馬燈一般在他的眼前過，曾經那些對他阿諛奉承，俯首帖耳的學生，全都落井下石，竟無一人說他好話。
這一刻，他才深切的體會到了什麼是牆倒眾人推，什麼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年紀不過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此刻看上去竟跟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頹喪的堆在地上。
見他心死如灰的模樣，鳳雪汐莞爾一笑，心底升起極度的舒適感。
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不然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受人擁護愛戴的聖賢了！
呂中身心都受到巨創，傷的體無完膚，又是一股急火湧上來，吐了幾口鮮血昏了過去。
鳳雪汐一攤手，無辜的道：“這麼禁不起打擊？真是高看他了！”
瀟疏玨順著她光滑如緞的長發，笑的一臉寵愛，“嗯，我家夫人就是厲害，不動刀不動槍，單憑一張嘴就能把人活活氣死。”
他給占夜使了個眼色，占夜馬上會意，如拖死狗般把呂中給拖走下牢。
所有餘孽聚齊，瀟疏玨決定在三日後公開審問定罪，新改製的三府三宗共同參議。
鳳雪汐再次見到瀟瑾時吃了一驚，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印象中那個溫和淡雅的男人已經不再，一張臉瘦的脫相，兩頰深深的凹陷進去。
他身穿著一件僧袍，但不知是何原因，並未剃度，滿頭墨發被一支竹枝簪著，全部盤了起來。
曾經會說話的桃花美眸黯淡無光，眼神憂鬱的嚇人。
“瀟瑾…”鳳雪汐感覺喉頭一陣發緊，幹澀的說不出話來。
看到她時，瀟瑾的眸子裏急促的閃過一抹哀傷，很快便斂了眼，雙掌合十，頭微垂下，“貧僧了塵，見過鳳姑娘。”
一句貧僧，一句疏離的鳳姑娘，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了塵…了塵！
了卻塵緣！
鳳雪汐深深的吸了口氣，忍住鼻酸別過臉，“瀟瑾，你何苦這麼折磨自己？”
瀟瑾斂起的眼閃過一抹掙紮，嘴角若有若無的牽起苦澀，艱難的吞下一口唾沫，許久才平複下心湖迭起的漣漪。
“方外之人，已無牽掛，入我佛門，方得清淨。了塵前世無德，得此一生孤苦，隻能修修來生。”他說的輕鬆，心卻一剜一剜的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