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閣內很安靜,兩個女人,一坐一站,表情都很嚴肅。
多嬌不明白戰友是什麼意思,不過從鳳雪汐的話裏,大概能理解,應該是類似朋友的意思。
這一發現,讓她頓時激動起來,嫵媚多情的眼睛竟閃動起淚花,“主子,你…你是說把我們當人看?”
無怪乎她會如此激動。
自從被人伢子帶走,他們兄妹從此就沒被當成過人。
於鳳道元而言,他們就是他手上的殺人工具,沒有思想,沒有感情,沒有自我,就像是他養在身邊的一條狗。
不!
甚至連狗都不如。
狗討了主人歡心,還會被獎賞一塊骨頭。
而他們…
任務完成是理所當然,任務失敗輕則一頓毒打,重則性命不保。
鳳雪汐額角滑下數道黑線,“你們不是人,難不成還是小貓小狗?”
看多嬌激動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她頗為無語,但卻能理解。
這些入了奴籍的人,是沒有人權的,就像是一件物品,主人可以隨意處置買賣,也沒有人把他們當人看。
鳳雪汐喟歎了一聲,“哪一日,你們兄妹怕了、累了、倦了,相交一場,我們可以好聚好散。遣散費我不會虧待你們,也會還你們自由之身。”
多嬌臉色忽然變的雪白,“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多嬌向阿娜依之神立過重誓,就絕不會背叛。主子,請相信多嬌,不會欺騙草原兒女最敬重的神靈。”
鳳雪汐撫額:“……”
她有說不相信嗎?
胡人是宗教民族,對他們神靈的敬畏深植進骨子裏。
就像是伊斯蘭教徒一樣,瘋狂的崇拜,為了他們的神,為了他們的信仰,可以眉頭都不皺一下的流血犧牲。
好吧,她不是教徒,無法理解這種狂熱的崇拜與神聖的信仰。
“你站起來說話!”鳳雪汐已然無奈了。
多嬌再次起身,略為緊張的垂手站在她麵前,規矩的就像個聽話的學生。
鳳雪汐汗顏,她長的很凶殘嗎?怎麼把一個暴力女給嚇成了小綿羊?
挑了挑眉梢,她語重心長的教導:“要想別人把你們當人看,首先要你們自己把自己當成人!跪著的奴才永遠無法擺脫他骨子裏的奴性,明白嗎?”
這動不動就三跪九叩,她是真的接受無能。
多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偷瞟了一眼已經快涼了的早膳,低聲提醒:“主子,粥快涼了,你兩天沒吃東西了,先用膳吧。”
她這一提,鳳雪汐才感覺到腹饑難耐,趿了鞋子下地,坐到桌前,就打算用膳。
可一看到那精致的菜色,她馬上放下了筷子,“撤下去吧,讓廚子給我做一份蜜汁烤雞,再加一杯果汁。”
這樣熟悉的菜色,這樣熟悉的味道,她不用猜也知道,又是出自瀟疏玨之手。
“啊?”多嬌一呆,“為什麼?莫侍衛說,這是珩平王專門為你準備的,能調理你的身體,撤了多可惜?”
“以後凡是珩平王送來的,不管是吃食、衣物還是珍寶,一律退回去。”鳳雪汐冷冰冰的交待。
她眼窩子裏像是長了刀,鋒利又尖銳。
多嬌對她的了解並不多,一見她冷臉,馬上不敢說什麼了,不過眼神卻有些閃爍,不時瞄向她。
看她欲言又止,鳳雪汐疑惑的問:“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你身上那套衣服…也是珩平王讓人買的!”多嬌渾然不知,就這麼捅了瀟疏玨一刀。
“……”
鳳雪汐這回是真無言了,揉了揉太陽穴,去翻錢袋。
可是找了半天,也沒發現,秀氣的眉打了結,“我之前那身衣服呢?”
多嬌天真的望著她,“珩平王讓人丟了,說衣料太糙,配不上您。”
又是珩平王!
如果不是知道多嬌不是個懂得人情世故的人,鳳雪汐幾乎要以為她是瀟疏玨派來策反她的說客。
輕吐了一口濁氣,她強壓下心底的咆哮,盡量壓低聲音,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小姐姐,咱能不能不提珩平王?”
“為什麼不能提本王?”低沉微帶嘶啞的嗓音從門口傳來。
門開,瀟疏玨高大挺拔的身影堵在門口,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數日未見,鳳雪汐發現他瘦了,也憔悴了。
素來愛潔成癖的人,下巴上竟然生出了青茸茸的胡茬,兩頰微微凹陷,連冷硬的薄唇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幹裂起皮。
那雙惑人心神的狹長鳳眸,淬著星星點點的寒光,敏銳的向她射過來,幽怨、可憐、痛苦,又似飽經風霜。
鳳雪汐心神微微一動,嘴角便撩起冷淡又疏離的笑,“瀟疏玨,好歹你也是珩平的親王,做事能不能有點格調?別丟了你們皇家的臉?”
尖刻的言辭,冷漠的語氣,每一個字,都似刀子似的紮在瀟疏玨的心尖上。
他艱澀的挽起嘴角,踩著沉重的步子走過來,瞥一眼多嬌,“你,出去!”
多嬌不明就理,看向鳳雪汐,似在等待她的同意。
鳳雪汐熟知瀟疏玨的性格,遷怒起來就不是人,微點了下頭,“去吧,東西撤了,別忘了我的烤雞和果汁。”
她可不會委屈自己的肚子,腹腔的長鳴一直在提醒她,她餓了。
“是!”多嬌乖順的端起托盤走出去,出門時,將門關好。
“就算與本王置氣,也別折磨自己行嗎?”瀟疏玨緊皺雙眉,眼看著多嬌將他精心準備的膳食撤走,壓抑的低吼。
“你太高看自己了!”鳳雪汐莞爾一笑,話鋒卻極是尖銳,“我不會為了不相幹的人糟蹋自己的身體。隻是無功不受祿而已,我又不是吃不起飯。”
她容色冷淡的給自己倒了杯水,想潤潤幹渴的喉嚨,卻發現這水裏都有他的味道,端直又放下,神色不悅。
心一刺,瀟疏玨的臉驀然發白。
看她連他準備的水都嫌棄的放下,薄冷的唇角溢起苦澀,“喝得酩酊大醉叫不糟蹋身體?餐風露宿十幾日叫不糟蹋身體?一睡兩日,水米不進叫不糟蹋身體?”
一連三個反問,宣泄著他無盡的擔憂,深邃的眸子被心疼浸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