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鳳雪汐前頭停下，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挑起車簾，回頭向她看過來。
瓷玉般無暇的臉龐映在傍晚的夕陽中，被鍍上一層金光，看上去格外柔和、寧靜。
一雙淡泊的眸子閃著熠熠清暉，略顯蒼白的唇色與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形成鮮明的對比。
馬車的車轅上出現兩條大長腿，在邊緣處輕輕一點，修長的身影便平穩的落在地上。
“上車吧。”瀟瑾垂著手，站在鳳雪汐麵前，一雙眼睛訴說著思念。
鳳雪汐謹慎的後退了一步，眼光落在那雙持著銀骨扇的手上。
瀟瑾了然，將銀骨扇別到腰間，張開雙手給她看，語氣頗為無奈：“不是斷掌。”
鳳雪汐微抿了唇，目光回暖，“你的傷養的怎麼樣了？”
瀟瑾落寞一笑，“還好，又活下來了。”
聽他話裏有話，鳳雪汐一皺眉，眼光瞥向馬車，“上車再說吧。”
自從有風輕語這麼一個頭號危險人物出現，兩人之間就有點無形的隔閡。
不是她對他有隔閡，而是瀟瑾自責，因為他給自己帶來了危險，有點沒臉見她的感覺。
瀟瑾看她並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心馬上飛揚起來，跟著她上了馬車。
車簾放下，車門關好，他整個人就像曆經了一次重生般，喜笑顏開，“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鳳雪汐嘴角輕抽，“你又沒做錯什麼，我為什麼不想理你？”
和她相處的時候，瀟瑾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興一樣。
可她有那麼蠻不講理，又愛使小性子嗎？
“你那天…”瀟瑾眼神閃爍，說話吞吞吐吐，“發了好大的火，也說了好多話，我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連著你一起給Pass了？”鳳雪汐頑皮的笑，“我有那麼是非不分嗎？說到底，風輕語是瀟疏玨招來的，遇見你是巧合。”
瀟瑾的眼睛一下子燦若朝陽，“你不怪我？”
他激動的抓住她的手，“我以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他是我師兄，為了報複我，你才會被他盯上。而我一念之仁，放虎歸山，又將你置身危險之中。”
鳳雪汐眸光一暗，迅速抽出手，臉上卻是雲淡風輕，“我沒那麼糊塗！沒有你的拚死相救，說不定我早躺屍了。這件事掀篇了啊，再這麼提就沒意思了。”
一天烏雲散開，瀟瑾也沒在意她與自己保持距離生出的那點小尷尬，一張臉笑的如沐春風。
“你是想去快意閣嗎？”他果然不再提那日的事，話鋒一轉問起她的去向。
鳳雪汐點點頭，慵懶的斜靠在車壁上，“嗯，是呀，那可是我的第一個產業，傾注了我多少心血，甚是想念啊。”
她俏皮的拽著文，將一雙小腿架到了支起的小方桌上，漫不經心的問：“風輕語沒找著我，有沒有再去為難你？”
養了十幾天了，她怎麼感覺瀟瑾更蒼白了呢？
別是這十幾天，又和風輕語對上了吧？
遲疑了下，瀟瑾點頭，眸光微涼，“不止一次！他現在對我恨之入骨，可我卻不能恨他，也不想恨他。”
鳳雪汐眸子微眯，涼涼一歎，“瀟瑾，一味忍讓未必是好事！你想過沒有？他未必真想殺你。也許，他隻是在等你給他一個解釋，一個能讓他放下仇恨的解釋！”
她沒麵對過這樣的恩怨情仇。
當兵的人都灑脫，有了矛盾直接付諸武力，一架泯恩仇，過後該是兄弟還是兄弟。
不過從那日風輕語看他的目光中，她讀到了愛恨交織，甚至在瀟瑾意誌堅決的說要和他開戰時，他眸子裏是有傷痛的。
“不可能！”瀟瑾斷然否決，“師父的死是他的死結，永遠不可能解開。他是個孤兒，被我師父一手帶大的，將我師父當成親生父親愛著敬著。”
鳳雪汐失笑搖頭，“不試試，你怎麼就知道不可能？冒昧問一句，你怎麼就成了你師父的徒弟？他又為什麼對你這麼看重？”
講真，這是瀟瑾的私事，她原不想過問。
可是他幫了自己這麼多，她也不想在他遇到困惑時袖手旁觀，太不仗義了。
提起師父，瀟瑾的臉頓時窘紅起來，吱唔著，似乎有難言之隱，半晌沒回答。
鳳雪汐看他一臉為難，忙叫停，“不好說就別說，當我沒問。”
從他的表情裏，她似乎嗅到了奸情…
啊，呸呸呸，是深情的味道。
估計與他故去的母妃有關，這可算是驚天大秘密了，她真不想知道。
可她不想聽，瀟瑾卻想說了，那架式明顯是攔都攔不住。
鳳雪汐懊惱的要死，真想捶自己兩拳，嘴怎麼這麼欠？
“我師父是我外公席下幕僚，入府之後對我母妃一見終情。天長日久，我母妃也被我師父感動了，漸漸兩人產生了情愫。可我母妃卻很早就被賜婚給我父皇了，這段感情注定是鏡花水月。”瀟瑾音色淒涼，帶著一絲惋惜。
鳳雪汐點點頭，表示理解。
朝臣子女的婚事有時連自己的父母都做不了主，都是要先供皇家人挑選，剩下的不要的，才輪得到父母做主。
“師父曾帶著我母妃私奔過一次，可是被我外公抓回來了。那次外公震怒，要處死我師父，是我母妃以死相逼，並保證以後再也不見我師父，外公才放過他。”瀟瑾微仰著頭，嘴角勾著苦澀的笑。
我去！這波操作666！
鳳雪汐在心裏給瀟瑾母妃和師父大大的點了個讚，就是要這樣！
她大概也能理解康樂帝當初的感覺了，頭上頂著一片青青草原，肯定心有怨責，可為了鞏固勢力，他又不得不迎娶這位給他戴綠帽子的王妃。
那後來的寵妾滅妻，甚至連親生兒子都容不下，也就理所當然了。
“師父黯然離開，從此遁跡江湖，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不出一年，我母妃也出閣了。可因為憂思過度，她的身體日趨衰落，生下我之後，差點香消玉殞。”瀟瑾神色有些恍惚。
後麵的事，即便他不說，鳳雪汐也能猜出個大概。
估計這時候他師父又回來了，救回了他母妃的命，後來斷斷續續的這對苦命鴛鴦又有了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