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院寒風乍起，樹上的積雪被吹開，揚揚灑灑的落下，仿佛又下起了雪。
鳳雪汐一回頭，便看到五道利箭已經搭在弦上，瀟疏玨五根手指青筋暴起，下一刻便要鬆開。
她的心髒驟然一縮，不知道是為瀟瑾的安危，還是為瀟疏玨的決絕，駭然的眸子猛然瞠大，拚命的搖頭。
她想表達的意思是並不喜歡瀟瑾，可她這一刻的反應看在瀟疏玨眼中，卻是在為瀟瑾擔憂。
男人狹長的鳳眸瞬間變得血紅，全身都散發著濃重的殺氣，一弓五箭，分射瀟瑾身上五處死穴。
說時遲，那時快，五根玄鐵箭將出未出，鳳雪汐忽然橫跨一步，用身體護住了瀟瑾的後背，急切的用唇型表達著什麼。
眨眼間的功夫，她已經急出了滿頭大汗，內心深處升起從未有過的無力感。
彌漫在空氣中的殺氣如潮水般退去，瀟疏玨麵色鐵青的收回弓，看著毅然決然的少女，眸底泛起濃烈的悲沉之色。
他寡淡的薄唇抿成了一線，頹然的仰天闔眼。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隻是那雙曾經燦若星辰的眸子此時黯然無光，猶如一潭死水。
他擰身揚長而去，背影是那麼孤寂蒼涼。
這一切，鳳雪汐都看在眼裏，心髒一縮一縮的，悵然若失。
她想解釋些什麼，可又矛盾的覺得這樣很好。
至少，以後無論瀟疏玨與呂芷蝶成婚與否，她都無愧於心了。
冬日的風，刺骨的寒，卻遠不及從她心底釋放出的冷意，她知道，這一次，她是徹底的傷到他了。
瀟瑾在與瀟瑜的對峙中，穩占了上風。
瀟瑜陰狠的瞥了兩人一眼，憤怒的甩袖離開，臨走前，吩咐了身邊的兩名暗衛，將一院子的傷兵各自送回府。
鳳雪霓想追過去，可一動，全身都疼的厲害，根本無力追趕，又痛又急的直掉眼淚。
淬了毒的目光就那麼落在了鳳雪汐身上，恨不得能在她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瀟瑾回頭就看到鳳雪汐孤單的背影，他繞到側麵，就見她木然的看著蘆葦蕩，眼睛裏有失落，有愧疚，有悵然…還有很多他讀不懂的情緒。
“汐兒，沒事了，我們走吧！”他微微弓著背，每做一個動作，傷口就像要被撕裂一般，疼的他直抽氣。
“你的傷要不要緊？”鳳雪汐收回目光，淡淡的問。
“咳…咳咳…”瀟瑾重重的咳嗽了兩聲，額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你看我這樣像不要緊嗎？”
皇叔的箭以強悍霸道著稱，要不是他沒想要自己的命，恐怕現在他早已經成為一具屍體了。
男人幹淨的月白袍子已經被鮮血染紅，即便鳳雪汐已經用布帶勒緊了，還是沒止住血。
鮮紅刺目的顏色沿著傷口向四周擴散，被冷風一吹，凝結成塊，然後又被新的血液覆蓋。
鳳雪汐睫羽輕顫了下，走到他身邊扶住他另一邊胳膊，“走吧，我送你去醫館包紮。”
他的傷終究是因為救她受的，讓她冷血絕情的置他於不顧，過不去良心那道坎。
瀟瑾眸中泛起驚喜之色，說話都帶了一絲顫音，“好…好…”
處置完傷口的時候，醫館的大夫一邊淨手一邊嘖嘖出聲，“拔箭這位下手可夠黑的，估計得帶出去二兩肉。”
聞言，鳳雪汐眼神輕閃，眼神帶著歉意的看向瀟瑾，“很疼吧？”
她是習慣了暴力手段，以前她負傷又不可能得到及時治療時，為了避免傷口感染惡化，通常都是用匕首將子彈挖出來。
可她忘了，箭頭是帶倒刺的，逆著拔出來，的確會將血肉都給翻出來。
“還好，沒被你給折騰厥過去，否則我可真沒臉見人了。”瀟瑾語氣溫和，沒有責怪的意思。
拔箭的那一刻，他是真疼的眼前直發黑，好半天都沒緩過來。
男人溫潤如玉的臉龐蒼白的沒一絲血色，細密的汗珠爬滿了額頭臉頰，隻是這一幕卻並不顯狼狽，相反倒是透出一股病態的柔美。
鳳雪汐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心底有一絲愧疚，“抱歉！”
除了道歉，她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永遠不必對我說抱歉，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瀟瑾溫和卻又迫人的眸緊緊鎖住她，眼神溫柔的能溺死人。
鳳雪汐：“……”
看著他燦亮的眸子，一雙黯然神傷的鳳眸又浮現在腦海中，讓她的情緒不自覺的低落。
兩人相視無言，氣氛有些尷尬。
“姑娘，原來箭是你拔的？這手夠狠，老朽佩服！”大夫神助攻的衝她一挑大指，“瀟公子要不是身體底子好，估計得被你活活疼死！”
老大夫雖是戲言，但不難聽出其中的責備。
鳳雪汐更覺赧然，幹笑了一聲，“給您添麻煩了，我…”
“老林，你就少說兩句，沒事就出去忙吧。”瀟瑾打斷她的話，不悅的瞥了一眼老大夫。
老林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沒再多言，哼著小曲悠哉悠哉的走了出去。
“原來這是你的地盤，我就說，你為什麼非要舍近求遠來這裏。”鳳雪汐打量了一下裝修淡雅素樸的房間。
瀟瑾撐著手臂想要坐起來，努力了兩次都沒成功，牽動了傷口，疼的汗如雨下。
他眸泛委屈的看過去，“汐兒，我身上有毒嗎？”
一路上，除了出門的時候她扶了一把，一直躲的遠遠的。
現在，她更是對他艱難的起身視而不見。
鳳雪汐正打量著藥香沉膩的房間，聞言回頭，不悅的一皺眉，“瀟瑾，你是想廢掉一條手臂，然後好賴上我嗎？”
她幾步走過去扶起他，細致的在他的腰後墊了個枕頭。
“你讓我賴嗎？”瀟瑾桃花眼微微彎起，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如兩隻漂亮的小粉蝶。
他順勢抓住她的手，深情的凝望，“今日我說的是認真的。我知道你並不相信我，甚至覺得我是在和你玩苦肉計，可日久見人心，我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鳳雪汐迅速拉開兩人的距離，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心慌的埋下頭，腳尖在青石地板上磨蹭，“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