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暉是知道何沉煙會醫術的，同時他也知道蕭稚帶回來的那些消息。
何沉煙在城外根本沒有拜什麼師父，她會習得醫術本就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楚驍作為受益者，會相信何沉煙也在情理之中，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楚朝暉會相信。
但是何沉煙還是那個何沉煙，從城外到嫁入燕王府，她既沒有被掉包，也沒有接觸過奇怪的人。
唯一能夠解釋的，也就隻有在夢中經過仙人指點了。
琴被撤下，何沉煙將白色的紙張平鋪在琴台上，有了熟悉的人在身邊，她的心裏多了一層底氣，隨後又不好意思地再一次提出請求。
“請問……有能夠對照的音律嗎，我隻記得聲音，不知道怎麼描述……”
這話是真的，因為何沉煙學習這首曲子的時候用的並不是古代的樂譜，而且那些字又難念又難寫，她實在是記不太清了。
不過這樣的話，更加坐實了何沉煙確實不太會彈琴的說法。因為就連蕭稚這種不會彈琴的都知道，學習樂器的時候，肯定是要先記清楚音律的。
“姐姐記不清的話，不如讓我這個做妹妹的幫忙。”何巧晴表現得相當善解人意，主動走到何沉煙的身邊，接過還未沾水的筆，認真寫下各個音律的名稱。
事後，她還貼心地為何沉煙挨個演奏了各個音律。隻是心眼頗多的她，並沒有將音律解釋完整，故意沒有將剛才那首曲子裏用到的音律寫完整。
何沉煙看出了她的這點小心思，皮笑肉不笑地聽完了她所有的解釋，其實早在她寫下大概的音律之後，何沉煙便想起來了。
但是即便何巧晴動了手腳，該道謝的還是要道謝。
“辛苦妹妹了，我現在就按照你寫下的音律，將這首樂曲寫出來。”
何巧晴巧笑盈盈，回了句“不用客氣”，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心想著音律都不完整，看你要怎麼把樂譜寫出來。
卻沒想到她坐下之後，何沉煙參照著她寫下的音律，筆下生風般地把樂譜抄錄完了。
速度之快，行筆之流暢，像是完全沒有發現何巧晴做的那些手腳。
剛才還光潔的紙麵上，現在已經被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何沉煙呈上去的時候，故意將手裏的樂譜衝著何巧晴的方向晃了晃。
本來以為計劃很完美的何巧晴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張完整的樂譜，上麵編寫的曲調完整，一點也不少。
她心裏既疑惑又惱怒，但是鑒於自己剛才的行為，實在是不好再說什麼來揭穿何沉煙的謊言，隻能端坐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何沉煙將完整的樂譜呈上去。
劉晚廷將樂譜置於楚朝暉的麵前，楚朝暉看完之後點點頭，說：“嗯，和剛才的曲子相差無二。”
說完，又對何沉煙說：“看來你真的是有仙人相助？”
何沉煙低著頭，竭盡禮貌恭敬：“是，這些都是兒臣偶然之間學會的，隻是之前害怕父皇擔心，萬一有人將仙人當做是鬼怪，說是要陷害兒臣，那豈不是褻瀆了仙家？”
“嗯，言之有理，那你之前替小十一解毒用到的解藥，也是仙人告訴你的嗎？”
“請恕兒臣鬥膽，確實是這樣，但是兒臣在這方麵的機緣不夠，沒有完整領悟仙人傳授的醫術，實在慚愧。”
何沉煙的話算是打消了所有人的顧慮，楚朝暉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何沉煙也跟著放鬆下來，然後就聽見楚朝暉說：“既然如此，那麼今晚，你便與朕的國師一同為朕作法，祈求來年，我大羲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什麼！？”何沉煙驚呼出聲，又在楚朝暉的眼神偃旗息鼓，“兒臣，遵旨。”
為什麼這個國家還會有國師啊！？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何沉煙對任何事都興致缺缺，臉上一副木訥的表情，就連宴會什麼時候結束了都不知道。
明明隻是彈奏了一首樂曲，怎麼最後卻變成了和國師一起作法？
這個世界的作法難道也是用符紙嗎？
眾人散去之後，楚秋城徑直朝著何沉煙走了過來。
彼時楚驍被皇上叫走，蕭稚也跟著一塊過去，何沉煙的身邊隻剩下宮女，已經是避無可避。
“燕王妃，父皇就是這樣，想到什麼便要做什麼，今晚要辛苦你了。”
何沉煙訕笑兩聲：“不辛苦，應該的，都是為了全國的子民嘛。”
雖然作法祈求上蒼眷顧這樣的事，一點也不符合何沉煙的三觀，但是現在世界不同，信仰不同，倒也是可以理解。
楚秋城見何沉煙並沒有那麼排斥他，邀請他去禦花園的別處散散步。
“老是呆在這裏也挺煩悶的，不如隨本王去別處走走，放鬆放鬆心情？”
“嗯，你說的確實有理。”
“那……”楚秋城已經在想之後要去哪裏，冷不防又聽見何沉煙說：“但是我現在好累，隻想在這裏休息，靖王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
說完她還用眼神示意楚秋城：“我看這裏有挺多姑娘想和殿下一起遊玩，殿下不如重新選個伴？”
被堵回來的楚秋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說：“既然王妃沒有這個心思，那今日禦花園中的美景便失色了一半。”
“殿下的意思是……”
楚秋城很不客氣地坐到了何沉煙的對麵，打開手中的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小十一真是好福氣啊，常年在外征戰，沒想到卻迎娶了這麼一個美人。我這個做皇兄的，心裏別提有多羨慕了。”
何沉煙聞言，不動聲色地朝著身側挪了一點位置，想要離楚秋城遠一點。
“殿下，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請自重。”
這句話對於身處高位的楚秋城來說，其實是有些言之過重，何沉煙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的責難，卻不料楚秋城不怒反笑。
“哈哈哈哈，別那麼緊張，本王自有分寸。”他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這大秋天的，何沉煙都替他覺得冷。
然後他話鋒一轉，目光不知道落到了何處，幽幽地說：“就是不知道，那個和你兩小無猜，一直心係著你的郎君，心裏麵會作何感受。”
什麼玩意？何沉煙仿佛被人當頭一棒，這話可千萬別讓楚驍聽見了啊！
可惜好巧不巧，楚秋城的話音剛落，楚驍冰冷徹骨的聲音就從何沉煙的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