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兵車行 153 斷翅的雄鷹(3)

風清回到瑋內醞釀了幾個月,終於頒了聖旨,大概意思也就是國家初初統一,雖然四海之內保持的相對平靜,但是想回到站前水平,還需要一段休養生息的時間。

於是,這個剛剛興起的大國,霆朝,在百姓們還不能準確的叫出國號的情況下,進入了一種與民休息的狀態。

風清則一邊減輕百姓們的負擔以穩定民心,一邊派人在一些自古繁華的城市,雇傭大量的百姓大興土木,建房建廟。

自然,既是雇傭,就是皇室花錢,百姓出力,最後宏大的建築得以完成,百姓們也會從其中活的不菲的收入。

如此下來,為朝廷務工慢慢成為百姓們除了種田之外,最重要的生活來源。

隻是,關於朝廷為什麼這麼有錢,也成了人們茶餘飯後,必不可少的討論話題。

一傳十,十傳百,許多年後流傳下來的大概有這兩個版本。

一是,瑞清皇手上這大筆大筆花也花不完的銀子,乃是前索國那個權傾一時的皇貴妃倪清嘉私下裏給自己留的財產。不可保長生不死,卻能福澤楚家千千萬萬代,可惜,索國氣數已盡,白白便宜了珠月。

二是,瑞清皇無端的富有,有戰神邱辭的死,有著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此前,邱辭在索國做將軍的時候,從來都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這前前後後,自然獲得了不少財產,邱辭叫兵權表忠心,自然也少不了他身後那萬貫家財。

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那一次,倪清嘉因為對邱辭的承諾而不情不願的前去祭拜夜輕歌,在返回途中遭遇黑衣人的刺殺而墜崖而亡的事情不可避免的在天元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人說,這群黑衣人是楚家留下的頂尖高手,原本是想置邱辭於死地,可憐將軍夫人對邱將軍用情至深,為邱將軍擋了數劍,最後不幸墜崖而亡。邱將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夫人隕落,一時狂性大發,廢了那群黑衣人後,暈倒在懸崖邊,後來被人救起,昏迷了半個月方才轉醒,睜開眼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感到正廳接旨。

沒有人注意,這聖旨來的與邱將軍醒來的時間何以如此巧合,隻知道瑞清皇的這道聖旨總結起來是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免了天元城百姓五年的賦稅,第二件是免去邱辭的職位。

因為第一件事實在令人雀躍,以至於後一件事情沒有多少人在意,直到邱辭站在將軍府最高的一個閣樓上,俯視著大火蔓延的將軍府,大家在猛然醒悟,所欲戰神邱辭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一山不容二虎,一國不能有兩個君主,邱辭雖不是君主,卻終是功高蓋主。

死,是他唯一的選擇。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天元的百姓親眼看著一襲白衣翩翩的邱辭,消失在大火中,沒有人試圖救他。

邱辭永遠是他們心中的神,所以他做的決定,他們隻選擇遵從。

許多年後,沒有人再記得這裏曾是將軍府的遺址,但是戰神邱辭的名號卻永遠的載於史冊,成為世世代代軍事家們標榜的神話。

三天後,徐然被冠以城主之名,簡單穩定了一下人心,便讓蕭瑋整理行裝護送恭親王府一家老小,趕往瑋內。

不管楚玉琰是否真心受降,風清都不可能將他留在天元,所以把他們調去他眼皮子地下,比什麼都好。

至此,輝煌了數百年的天元城,走到了盡頭,從此以後,它可能依然繁華,卻沒那麼容易被人記起。

徐然留在天元的原因,一半是為了消去這裏的一切。

隻是,正當所有的一切都進入正軌的時候,徐然閑著無聊便去孝陵去找他姐姐徐嫣說話解悶,一天下來一切都很平靜,他便也十分平靜的下山,下山之前還給小上官炫保證過兩天再來。

可在看見一個白衣女子奮不顧身的網上身上撲來的時候,他就沒那麼平靜了。

這白衣女子身姿蹁躚,麵容嬌好,一對清明的雙眸定定的看著他,盡是期望。

一派風塵仆仆的樣子,臉上卻沒有絲毫奔波的狼狽,隻有那雙眼裏,幾分期許,幾分驚懼。

這一路走來,她怕是聽到不該聽的事情了。

徐然默默然看著她不說話,去皺起了眉。

女子卻急切的拉著他的衣袖,半咬著唇。“他們說……先生在府裏自焚了,可是,真的?”

不錯,這個人正是前些天落下山崖,據說是必死無疑的將軍夫人倪清嘉,自然外人隻曉得她叫倪十七。

徐然沒有說話,卻一直仔細端詳她的臉,也或許這張臉是他幾度夢中留戀的臉,也或許,這張臉於他來說僅是個影子,沒有任何實在的意義。

倪清嘉臉色更加蒼白。“你倒是說話呀!”

徐然淡淡道:“是他將你逼下懸崖的,你不是應該恨他的麼?怎麼此番又回來找了?”目光也不在注意倪清嘉的臉。

倪清嘉一頓,微微歎了口氣。

“起初我是恨的……可是徐然你不知道,我與先生相處的時候雖然不多,心卻是一直連在一起的,這麼寫年,我又如何不了解他?”

起初,她確實是恨了,恨邱辭拿走了她的真心不好好珍惜,卻狠心踐踏,她恨邱辭的無情無義,更恨自己的天真。

邱辭為她付出的很多,所以她把自己那顆最真誠的心給她。如此全心全意的信任,換來的卻隻有恥辱,她受不了,尤其是給她恥辱的不是別人,是她最愛的邱辭,她的先生。

山崖下,僥幸沒有殞命的她,蘇醒的那一刻哭的不成樣子。

從第一次嫁人被掉包,到她身邊的親人相繼死在她眼前,她心裏想著隻有堅持,縱然她隻是個女人,縱然她活著沒有任何價值,她依然活著,為邱辭的奮不顧身,為風清傾其所有,即使這樣,她從來沒有委屈過,直覺的努力的讓自己活著是對他們最好的回報。

可那一刻,她好委屈,邱辭態度的倏然變化讓她委屈,風清傾盡半生之才救她一命卻被別人狠狠踐踏的委屈。所有的信仰一瞬間轟然倒塌,她這一生,似乎注定就是一個悲劇。

拖著滿身傷痕的身體,她在山崖下遊蕩了半天,尋到了一個小木屋,木屋之內設置簡單卻齊全,隻是始終找不到木屋的主人。

她的命是風清給她的,所以無論她心裏有沒有活的欲望,她都要保重身體。

也幸好,這世上還有一個對她全心全意的風清,隻可惜,縱然失去一切,她也不想再去麻煩他了,隻希望他能幫她好好照顧蘇念,不讓她的人生同她一般淒慘。

在木屋住了好些天,依然不減木屋的主人,她開始覺得奇怪,感覺這木屋似乎就是專門為她準備的,從換洗的衣服到儲藏的食材,都是按她的喜好來的。

到這裏,她在猛然發現,也許……她真的還不夠了解邱辭。

他若想輕薄她,那夜他不會走,

他若滿心念的隻有夜輕歌,不會站在夜輕歌目前,話都不願意說,

他若真的不在乎她,黑衣人出現的那一刻,他不會緊抱著她,生怕有絲毫閃失,

甚至,她決心墮崖的那一刻,他的臉色白的像紙一樣,

……

他向來都是運籌帷幄的,帶領一場關乎生死的戰爭,他連眉都不會皺一下,可是那些天,他總會莫名其妙的看著她發呆,莫名其妙的歎氣,甚至莫名其妙的臉色發白。

倪清嘉不敢篤定邱辭心裏的真正想法,隻是從自己的角度,隻覺得這世上什麼都能賭,唯情字不能,邱辭明知道她不會有事,卻依然憂心忡忡。

所以倪清嘉帶著一身的傷,馬不停蹄的往回趕,不管是她妄想了還是猜對了,她都想見到邱辭,當麵問他一句。“有些話,你為何從不願意同我說?”

可她怎麼也想不到,辛辛苦苦感到天元,聽到的第一句話確實邱辭被瑞清皇逼死了。

風清與邱辭之間情誼非淺,風清怎會逼死邱辭,而邱辭這樣的人,又怎會輕易死在別人手上。

剛剛安定的心,再次彷徨起來。

她隻想著邱辭無情或許隻是裝出來的,卻未曾想過他為什麼要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