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兵車行 124 龍城飛將在(1)

被邱辭一席話弄的暈頭轉向的吳淑景,第二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不是躺在北平城內,那個簡陋卻舒適的房間裏,而是睡在一輛極為寬大的馬車上。

拍著有些暈乎的腦袋,想起昨晚邱辭說的那些話,吳淑景一個頭兩個大,搖了搖頭不去想。

又沉默一會才反應過來,她現在需要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急切的掀開車簾,她看見一身戎裝的士兵們穩步前進著,不由舒了口氣。

“你終於醒了,顛簸的馬車睡起來不太舒服吧?”

說話的人是邱辭,他一身青色長衫,不知何時騎著馬走在她身邊的。

吳淑景愣了愣。“走了多久了?”

邱辭道:“從昨晚子時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六個時辰了!”

這麼久?

吳淑景皺眉,怎麼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一定是邱辭搞的鬼,抬頭欲念叨幾句,又想邱辭也不過是想讓她多睡會兒,她又何必無理取鬧呢?

真是個貼心的男人!

從心底讚歎這個好男人,也慶幸自己有幸結識這樣的人,隻是每每看著他高傲孤絕的背影,總覺得萬分的悲傷。

如此優秀的男人應該是最幸福的,可為什麼幸福從不在他身上停留呢。

吳淑景並不是個喜歡怨天尤人的人,但是麵對邱辭,她總是覺得老天不公,可是即使如此,她也毫無辦法,隻能盡自己的努力讓這個人不那麼孤單。

她青蔥白玉的手指微微挑著車簾,眼睛半睜,靜靜的看著遠方,柳眉微蹙,不知在想寫什麼,但是看上去極美極美。

邱辭看著吳淑景的臉,有些出神,心思便也在不知不覺中飄到了遠在千裏之外的珠月。

她,現在怎麼樣了?孩子快出生了吧!

吳淑景回神時正好對上邱辭默默注視她的雙目,雙頰有些發紅,過一會兒又發現邱辭這也是在發呆呢,便一時起了惡作劇之心,大聲的喊了一聲:“將軍!”

邱辭一愣,看見她笑的像花一樣的臉,想板起臉也板不起來,也跟著笑起來。

一直策馬在前的龐禦回頭看了吳淑景好幾次,臉色不太好,吳淑景看見也當沒看見,一個女人在軍營中呆這麼久,難免有人有些意見。

想到這個,吳淑景突然想起來,她現在該關心一下大家這是去哪吧?“呃……將軍,咱們這是往哪走呀?”

邱辭不遲疑。“往東!”

往東?“怎麼!索國的軍隊撤走了?”對峙了半年多,這時候走也太沒道理了吧!

邱辭展顏一笑,還特意清了清嗓子,剛欲開口說話,就被身後突然冒出了的聲音給打斷了。“索軍共三萬人,死者八千,降者一二,失蹤者一萬,總之,被我軍打的落花流水,死不足惜……”

吳淑景愣了愣,這是在開玩笑麼?而且落花流水就落花流水唄,還加個死不足惜做什麼?也太沒水平了吧!

邱辭回頭看相說話的人,皺了眉,營中有這等大膽的人,他怎麼不知。

“你是何人?”吳淑景替他問了。

那人嘻嘻一笑,策馬趕上邱辭,但始終慢邱辭一個馬頭。“回將軍,小的姓殷,名野,殷勤的殷,朝野的野,前天剛進的軍營,有什麼不懂規矩的地方往將軍見諒,小的今後一定改!”

邱辭挑眉。“殷野?倒是個不錯的名字!”

吳淑景點頭附和。“初出茅廬的小子,倒是挺有膽色!”

邱辭斜眼看著吳淑景。“然後呢?”

吳淑景也不害怕。“適合當先鋒!”

吳淑景說起話來輕鬆的很,倒是嚇到了殷野,他出來插話不過是因為昨晚一戰的成果令他覺得無比自豪,並不是為了當什麼先鋒不先鋒的。

可是,對話的兩個人跟本不理他是怎麼想的。

邱辭道:“軍營確實難得有個如你這般大膽的軍人,今後便跟著本將吧!”

此話一出,吳淑景早已預料到,看著傻眼的殷野咯咯的笑,有時候覺得,好像因為她的存在,邱辭真的變了一點,至少會開玩笑會賣關子了。

殷野一事過了之後,吳淑景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起義軍和索國軍隊對峙半年,並非邱辭沒有能力去打仗,而是邱辭在等,等一個適合的時機迎刃而上。

正如她所想,今後的一段時間內,邱辭似乎瘋了,沒日沒夜的陷在戰爭中。

她本以為邱辭如此這般的急功急利,定是要吃虧的,可是,當那一天,起義軍到達永州城下,遙望著遠處子真軍隊前,一個滿身紅裝的小女孩滿心歡喜的跑過撲進他懷裏的時候,她才猛然醒悟,原來他早已有了最好的部署。

僅兩個月的時間,他不僅占了索國的半壁江山,連子真也歸順旗下。

吳淑景至今才深刻的認識到,邱辭的不簡單。

他比她想象的要神話數百倍,指點江山、運籌帷幄……這些詞語用來形容他都不夠用。

可是,越是優秀越讓人害怕,那些天,她對他避之不及的時候,他再一次給她一個驚人的事情,一向不太幹涉中原之事的流礫國,竟然有一半的兵權在他邱辭手上。

很多年後,吳淑景猶記得那天晚上,邱辭抱著棋盤來找她下棋,她卻一把打掉邱辭手中的棋子,大吼道:“邱辭,你根本不是人!”

是的,她恨他騙了她。

後來一個半月的時間,她沒有再見過邱辭,直到那一天,她站在曾經的索國皇宮前,看著起義軍與珠月軍隊對峙,然後看著邱辭跪在珠月皇帝麵前,將一紙降書雙手奉給耶律嘉齊他,起身離開。

他曾對她說過:大索若亡了,沒人娶你,也沒人嫁我,你便嫁給我如何?

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上前去問他一句,如此放棄索國,是因為答謝他救了你心愛的十七,還是因為你說過索國亡了才能娶她!

其實,沒這個必要了。

他們若真的在一起,不是因為誰愛誰,隻是為了要擺脫孤單。

想著想著,不由淚流滿麵,這個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京城,從今天開始,從現在開始,將變成了別人的天下。

痛失家園令她幾乎站立不穩。

那個男人,不是說他有一個聖人般的主子麼?如今這個聖人身在何處?

他不是索國最尊貴的王爺麼?如今這種場麵,怎麼就是少了他呢?

想著,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誰輕輕的打了一下,來不及回頭去看,因為她看見了迎麵向她走來的邱辭。

一襲白衣,一把紫簫,麵帶輕笑。

猶如天上神祗,踏著祥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