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嘉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邱辭拉著她跑了很遠的路,到子真皇帝榻旁的時候她身上喜袍首飾之類皆沒了蹤影,清嘉怕遇到楚弘,走起路來也有些唯唯諾諾,頭也不敢抬。
靜!房間過於寂靜!靜的讓她不安!
她伸手扯了扯邱辭的衣服,邱辭連忙回過頭來看她,卻隻是看著,不說一句話。
清嘉隻覺的自己額際發麻,一種莫名的恐懼在身上蔓延,她抬頭看著邱辭的臉,看著他充滿光彩的雙眸。
邱辭微微一笑,淡淡的,卻讓她覺到安慰。“先生,十七想離開這裏!”她看著他的眼說。
邱辭滿臉的笑意未變,抬腳往旁邊移了一步,讓清嘉整個人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她不由皺起了眉,又在下一瞬間撲向那個掛滿黃色幔帳的床鋪。“風清哥哥,你怎麼了?”
不錯,躺在床上的人正是剛剛在大殿上憤怒離開的珠月皇帝耶律嘉齊,此刻他的臉色蒼白的與身上的銀白色長衫無異,氣息奄奄的樣子,卻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的看著他。
看著清嘉的反應,風清嘴角牽起一絲笑,苦苦的帶著自嘲。“清兒,想我了沒有?”他的聲音與蚊蠅無異,不曾有過的虛弱。
清嘉本不明情況,又看風清表情如此悲切,便以為風清快不行了,他這樣一問更泣不成聲。“想,清兒好想哥哥……好想……”
看她哭的慘兮兮的樣子,風清吃力的從床上坐起,伸手撫著她的發,卻不說話。
清嘉順勢抓住他的手,一股蝕骨的寒意順著手臂慢慢遍布全身,她卻隻感覺到久違的熟悉。“風清哥哥從不會騙清兒對不對?”她說。
風清看著她,含笑道:“也許吧!”
清嘉微微錯愕,風清從不喜歡說不肯定的話,她緊緊的握著他的手,急切道:“那麼哥哥告訴清兒,你到底怎麼了?”
風清含笑看著她很久,最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清嘉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便伏在風清身上一遍一遍的叫‘哥哥’。
這時一直坐在旁邊的賀蘭月走過來,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道:“夫人,你現在就隨邱將軍出城吧,你走之後,一切就都該結束了!”
“我不走!”清嘉哭的趕場寸斷,一聽賀蘭月這樣說,不由胡思亂想起來,風清對她的事情向來不遺餘力,萬一這是他打算犧牲自己來激發民憤,動搖楚弘在索國獨尊地位,她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她不要走,她在留在風清身邊,不讓他做傻事!“不走……我不走……”她胡亂搖著頭,幾乎沒了理智。
邱辭看著她的反應不由歎氣,上前拉過她抱在懷裏,小聲道:“十七,你忘記了我跟你說的話!”
邱辭的聲音輕輕的,對清嘉來說更像是警告,她猛地想起了楚奕。“先生!”
邱辭點了點頭,道:“走吧!”
她回頭想再看一眼風清,卻不知何時他已離開床鋪,此刻正站在她身後。
論醫術,風清乃杏林之最她這麼把這個忘記了!
她破涕為笑。“風清哥哥,你太過分了!”
風清臉色蒼白依然,白皙的手伸到她麵前,拿著一塊金色的令牌。“這個你拿著,無聊的時候去珠月呆上幾天,澈兒楠齊都在那裏!”
清嘉在珠月做過半年的公主,所以的風清隨身攜帶之物都很清楚,這個令牌自然也不例外。
擁有這樣一塊小小的令牌,她不僅可以玩轉整個珠月,還能調動珠月十萬以內的兵馬。這樣一來,她在珠月就不是公主那麼簡單了!
“聽話!”見清嘉良久不動,風清麵色微慍。
“這太貴重——”清嘉剛欲說話,外麵卻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清嘉明顯感覺到邱辭的僵硬,心下一抖,不知所措起來。
風清眉頭一皺,迅速將令牌放在她手裏,又在她呆愣的時候,狠狠的在她臉上甩了一巴掌。
楚弘踏進房間的那一刻,迎接他的便是這個異常響亮的聲音。
本來急匆匆的他,應聲停下腳步,隨意打量了一下房裏的情況。
風清對著邱辭站著,消瘦的身體看上去十分虛弱,看上去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邱辭正對著他站著,緊緊的護著懷裏的女人,想必剛才他聽到的那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便來自他們三人。
可能是剛才那一巴掌用的力度太大,風清有些支持不住,便靠著身後的床支撐著,又指著邱辭懷中的人一字一句道:“就憑你,幫我妹妹提鞋我妹妹都不稀罕!”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風清的話乃是過分的羞辱,女子伏在邱辭懷裏輕輕的哭起來。
邱辭護著她,目光卻停留在風清身上,淡漠著又帶著一絲歉意。
“發生什麼事了?”楚弘兩步走到賀蘭月麵前沉聲問道。
賀蘭月麵色不好,側首看一眼楚弘,微微屈膝以示敬意。“本宮也沒大明白,隻聽是飛燕這丫頭說要代替清月公主好好照顧邱卿家,珠月皇帝陛下就發起脾氣來了!”
楚弘雙目微眯,看向風清無一絲血色的臉,又道:“他也出事了麼?”他指的便是風清。
賀蘭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頭,淩厲的目光看向楚弘。
楚弘麵色一緊,道:“邊疆的事情朕已派人去查,兩國之和平乃大索與子真之共同願望,太後娘娘當真不信朕的一片赤誠之心?”
賀蘭月語塞,對著楚弘微微頷首,又抬頭去看邱辭。“邱卿家,事已至此,本宮便準許你帶家屬出征!”
還在與風清對峙的邱辭,聽到賀蘭月這句話連忙轉過頭來,頷首道:“謝太後娘娘成全!”
賀蘭月一邊歎氣一邊揮手。“去吧!”
楚弘不明所以,隻見邱辭抱起懷中的女人,神色匆匆的離開走出去。
遠遠的,屋內尚能聽到那女子隱忍著的哭泣聲。
與索國來說,子真雖然隻算是附屬國,楚弘卻也沒有直接幹涉子真內政的權利,所以他有權派人調查此事,子真便也有同樣的權利。
隻是,他沒有想到賀蘭月派出的人會是邱辭。
他沉默著看著邱辭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錯綜複雜的皇宮之中。深邃的眼眸漸漸變得暗沉,接著又被滿滿的戾氣代替,看上去十分可怕。
再回頭的時候,風清已經昏迷,直直的倒在床上,賀蘭月臉色慘白,連忙吩咐宮人們去請太醫。
楚弘找遍整個屋子,卻始終未見子真小皇帝的影子,回頭欲問賀蘭月,房間裏卻再沒有了賀蘭月的影子。
熱烈的夏,豔陽高照!
邱辭抱著清嘉穿過禦花園,直接施展輕功行走在子真皇宮的屋頂之上。
清嘉緊緊抱著邱辭的脖子,也許她應該害怕的閉上眼睛,可是這一次之後,她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所以她舍不得!
僅一柱香的時間,邱辭已經帶著清嘉出了子真京城。
對於功夫這東西,清嘉自小看著倪天樞的劍術長大,卻從來不知道功夫這東西是這樣的神奇,令人歎為觀止。
她不知邱辭到底是以怎樣的姿態帶著她出來的,隻覺的自己是在做夢,夢裏邱辭抱著她,坐在一隻巨大的鳥兒身上,在天空中來回翱翔!
似乎早有準備,他們一落地的時候,遠處就有一匹馬向著他們的方向跑來。
“現在明白了吧?”邱辭突然靠在她耳邊說話!
清嘉淺笑。“風清哥哥做事向來周到,今天卻犯這樣的錯誤,打得我很疼!”
邱辭抬起手撫著她臉上清晰的五指紅印。“是啊,他下手可真狠,要是我……”他溫柔的看著他,話說的好好的卻突然止住。
不知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已經脫離危險,清嘉的玩性一時上來狡黠的看著邱辭,故作好奇道:“嗯?要是先生,先生會怎麼樣?”
邱辭麵色一變,背過她去不理她,她三兩步繞到他麵前。“先生怎麼不說話?”
邱辭一把扯住她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手,喝道:“倪十七,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很大的聲音,帶著一絲寵溺一絲無奈。
清嘉把右臉湊上去。“先生是不是覺得十七的這邊臉沒被打實在太可惜了?”
邱辭幾乎抓狂,以前怎麼沒見過她那麼多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直接提著跳上馬背,清嘉完全沒想到回來這麼個動作,一時間承受不住,殺豬般的叫起來。“啊……疼……”
邱辭心頭一凜,本提著她的肩膀連忙改而抱在懷裏,有些緊張道:“對不起。弄疼你了?”
清嘉正麵對著他坐著,麵色不由僵硬,說自己是被嚇得麼?連忙搖了搖頭:“沒事!”
邱辭策馬而行,卻明顯不信她的話。
“倪十七,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聽他這樣說,清嘉便忍不住笑。“十七從來不知道,原來先生這麼可愛!”
邱辭愣住。“可愛?”好像沒有人這樣‘誇’過他!
清嘉笑眯了眼。“先生現在可以跟十七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吧?”
感覺到她明媚的笑,邱辭不由低頭看她,隻見她舉著風清送了那塊令牌看著他。
他看著她的臉,目光不由停留在她的側臉,咬牙切齒道:“這家夥真不懂憐香惜玉!”
清嘉一愣,而後才發現他又舊事重提了,心底一股甜意隨意翻騰。“風清哥哥打我的時候心裏一定在強烈告訴自己他打的不是我!”
邱辭麵色怪異。“哦?你如此篤定?”
清嘉鄭重點頭。
半晌,邱辭脫口道:“那我也要去教訓他一頓!”
清嘉鼻尖一酸,埋頭在他懷裏,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