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兵車行 089 福兮禍所依(2)

原本昏暗寂靜的小院,因一群人的到來瞬間變得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大門外,火光衝天。

咚咚咚……

大門處響起規律的敲門聲,卻沒有絲毫急促的樣子,倒像是平常人走街串巷。

隨便敲敲,有人開門便進去坐坐,沒人開門便轉身去下一家。

既然敲門的人不著急,清嘉便也不著急,輕輕折起手中的信放好,才懶懶道:“這麼晚了,誰呀?”

持續不斷的敲門聲終於停了下來,但是很久才有人回應道:“客人,在下枯木軒!”

清嘉輕笑一聲,果然是他,這鼻子果然比狗還敏銳。“呃……不知王爺深夜造訪,有何貴幹?”她隻站在門前說話,根本沒有打算開門。

枯木軒似乎因自己堂堂一國王爺被鎖在門外而有些怒意,但還是十分禮貌道:“方才家丁報告有盜賊入府,說是向著這個院子方向來了,本王擔心客人的安全,所以前來看看,不知客人是否發現什麼可疑之人?”隻聽他的聲音便可讓人想到他那一貫的儒雅溫和的笑容。

清嘉依然站在原地不動,故意太高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冷漠:“王爺恐是弄錯了!”她故意頓一下,待枯木軒欲問她才接著道:“剛剛來的不是什麼盜賊,而是我多日不見的相公!”

立於屏風後的楚奕一愣,臉色瞬間鐵青,深色的眸子裏倒映著的燭光仿似兩團激烈燃燒的火焰,如此熠熠生輝且透著極力壓製著的恨意。

他舉步欲走,卻聽到清嘉繼續了剛才那句並沒有說完的話。“不過相公已經走了現下已經走了!”

聽完此話,楚奕滿身的戾氣瞬間化為烏有,剩下的隻有歉意。

見門外沒什麼動靜,清嘉繼續道:“王爺若非認為是什麼盜賊,大可帶人進來搜,隻是我現在孤身一人在此,想讓我開門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王爺還請自便!”意思就是你不顧堂堂王爺的顏麵,我還顧忌男女之別。

枯木軒許久未說話,顯然在思量著清嘉此話的可信度,宮內他特意安排大內高手看守楚奕的院子,他出來的可能性基本為零,而聽清嘉的意思,在這王爺與皇宮之間,他楚奕根本是來去自如,楚奕當真有這樣的本事?

“如此,是在下弄錯了,請客人原諒!”他恭敬的對大門鞠了一躬,不等清嘉回應,轉身便走。

楚奕好像知道枯木軒已經離開,便從屏風後走出來,他沒有直接走向清嘉,而是倚著門檻看著眉頭緊皺的她。

良久,他見清嘉始終站在原地不說話,才感覺到不對勁,忙道:“他已經走了!”

說著已經到她身邊,擁她入懷。

靠在他的胸膛,聞著陌生的氣息,卻也似乎找到了安全的港灣,才道:“他們的目的是先生!”

引出邱辭,再依照倪霞袖的意思,取他們性命。

枯木軒離開清嘉所住的院子之後,就越來越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是多麼的多次一舉,明明知道不管院子裏麵有沒有可疑人,倪清嘉都不會讓他進去;明明知道楚奕在這裏出現對他百利而無一害;明明知道他這樣冒然出現會讓計劃敗露……

“枯木!”在人前,他鮮少出神,而這一次,當身後的人都舉劍戒備的時候,他卻還若無其事的往前走。;當百米之內有陌生人出現的時候,他卻一點也沒察覺。

對於這個陌生的聲音,他茫然抬頭,便看見一身竹葉青衫的邱辭,想起剛才在小院聞到的陣陣竹葉青香,難道藏在小院裏的人是他?

慢慢走近眼前的人,他微微頷首。“將軍,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靠近的時候,他已將這位許久未見的將軍好好打量一番,除了略顯消瘦,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完美無瑕的臉龐,充滿笑意的眉眼,高挺英氣的鼻。

邱辭,長相、才華、睿智皆一等的天人。

“多謝關心,一切甚好!”邱辭看他一眼,微微啟口道。

枯木軒淡笑點頭,揮手讓身後人退下。

“請將軍隨我進屋一敘!”邱辭所站的地方,正是枯木軒就寢的院子。

邱辭未說話,卻抬腳走在他前麵,枯木軒麵色並無變化,卻沒有已經習慣了得笑容。

一進屋,邱辭便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枯木軒也連忙沏茶。

“你找我何事?”沒有什麼打量猜測,邱辭開門見山,相對於枯木軒,他臉上和煦且陽光的笑容顯得極為淡定從容。

枯木軒抬頭看向邱辭,沒想到他早知道他的目的。

他微微一笑,道:“將軍消失三年,難不成都是跟在十七夫人身後?”

邱辭未伸手接他遞過來的茶,而是別有深意的看他一眼,道:“那又如何?莫不是在下如此行為令枯木你看不下去?”

對上邱辭淡漠卻又如刀劍般鋒利而尖銳的眸子,枯木軒連忙賠笑:“當然不是,軒隻是在想,如今十七夫人與七王爺大婚在即,將軍還打算一直隱在他們身後麼?”

眼神不曾離開邱辭分毫,他退到對麵坐下。

邱辭臉上的笑越發的燦爛,可枯木軒卻覺得這種笑,是嘲笑,可是還是不動聲色。

“枯木的意思是在下應當放棄兒女情長,來與枯木你共謀大業?”邱辭含笑反問,沒有絲毫質問或者商量的語氣,像是在談論明日的大婚,誰當主婚人。

枯木軒一愣,沒想到他如此開門見山。“將軍覺得,有何不可?”既然邱辭不喜歡拐彎抹角,他便也直截了當。

邱辭眉一挑,黑眸深出明亮的有些異常。“枯木覺得在下可以?”

枯木軒看著他。“難道將軍當真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邱辭輕笑出聲,道:“在下不過是沒有枯木般狼子野心,枯木說話何必如此不留情麵!”這個邱辭,一邊指責人說話不留情麵,就像他說話有多留情麵似的。

枯木軒麵色一僵,才知自己被邱辭一招四兩撥千斤給撥到百米以外了。

“將軍當真不在意?”他並不希望用什麼來脅迫邱辭,所以他的語氣變的急切。

邱辭不動聲色。“當然在意!”頓了一下繼續。“在意那兩個已經成為你的俎上之魚的人!”

枯木軒麵露喜色,試探道:“將軍的意思是?”

邱辭簡單的掃他一眼,伸手拿起枯木軒剛剛放在他身旁的茶水來喝。“在下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舉起手中的杯子,他底下眼眸,眼去了滿眼的笑意。

枯木軒經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期待,淡道:“何事?”

“枯木何以如此相信在下?”枯木軒確實抓住了他的弱點,可是他終究是索國的人,又怎會全心全意的幫助他。

枯木軒沉思半晌,始終沒有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其實有些事情並不需要說的多明確。

“當初你抓住我的把柄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會破釜沉舟?”想了很久,他給了一個同樣的問句。

邱辭不由笑,連帶那雙光彩奪目的眼睛也眯起來。“別跟我學,你會輸的很慘!”

枯木軒隨著他笑,兩個人的笑顏竟是如出一轍。

“我想我沒有將軍般似水柔情!”說道最後,他唯一能夠揪住邱辭的,還是邱辭的兒女情長。因為他認為,邱辭之所以敗得那麼慘,其原因就是女人,他不會敗,因為他從未將女人放在眼裏。

邱辭微微一笑,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

“夜深了,在下也該走了,在下明天會給枯木一個驚喜,也希望枯木厚愛,送在下一個驚喜!”他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話。

枯木軒起身走在他旁邊。“我要的驚喜,隻有你能給!”

邱辭未作答,緩緩走在外麵,站在鋪滿月光的院子裏,整個人身上仿似披上一層薄衣,隱隱的泛著一種美妙的光澤,隻讓人看著,便讓人砰然心動。

驚才絕豔,隻有這個詞才適合他。

“枯木,後會有期!”他背對著他,淡淡的說一句,抬步繼續往前走,枯木軒一直皺眉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中。

這時候,他不由想,為什麼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為什麼他身上沒有絲毫竹葉青的味道?為什麼他對敬亭綠雪以外的茶水,並不排斥?

三年,邱辭早就不是以前的邱辭了!

對著門外皎潔的月光,枯木軒愣住了,原來一切都變了,隻有他還在原地。

呆愣了很久,他又突然笑了,笑了有些張狂,有些無奈。

邱辭雖未明說,卻已是答應他的要求,這個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了人,終於受到了他的脅迫,可是,為何他卻隻覺得害怕。

害怕他似乎無害的笑容,好怕他如此淡漠的語氣,甚至怕他低下眉頭,不看他的樣子。

都說,帝王心術,神鬼無言。

當初他權傾索國的時候,他不曾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如今,他大權旁落,當真失去了那份狂傲麼?

他絕對相信,邱辭的心計,絕不在楚弘之下!

光華月色,他依然獨立於院中,任晚風侵襲,任長發隨風搖曳,若能與邱辭一較高下,即使輸了,也可謂人生一大幸事!

次日,乃子真兩個神秘客人的大婚之日!

次日,攝政王府張燈結彩,高朋滿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