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下了一夜的雨,今日的清晨格外的清爽宜人,邱辭昨日並不在府裏,但是早上仍不忘趕回來給母親請安。
院內百花齊放,姹紫嫣紅,十分好看,果然不負他一番苦心。
“將軍安好!”門外的丫頭看見大將軍前來,立即欠身,粉麵含笑,似乎十分興奮,邱辭含笑點頭,推開門進了主廳。
本以為母親會躺在貴妃椅上閉目養神的,沒想到她竟在梳妝,看起來十分隆重,不知有什麼事情要做。
“娘!”他含笑走到母親身邊,退下伺候的丫鬟,親自為母親梳起頭發來,雖然那一頭的長發已經花白,亦沒有了光澤,在他手裏依然視如珍寶。“平兒來的倒是時候,為娘正好有話要與你說!”
“娘請講!”邱辭手下動作不停,淡笑自若道。
邱母十分慈祥的笑了笑,道:“我看十七那丫頭不錯,改日將她扶了正,如何?”她年過半百,又生在侯門,自然閱人無數,十七這丫頭,很中她的意。
“十七?何以見得?”邱辭有些不解,娘向來不管府中的事,怎會突然提起十七來?當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抬頭看了看鏡中的母親,慈祥的臉上,平靜如水。
見兒子將自己的發飾弄好,邱母十分滿意,對著鏡子左照又照。“你這手藝倒是毫不遜於你的父親!”雖然這句話,她已經說了很多次,但是她還是想多說幾次,對她來說有這樣的兒子,很驕傲。
邱辭微笑,有些撒嬌道:“那是自然!”邱母無奈的笑笑,站了起來,道:“十七今天回門省親,你陪她一趟吧,放縱了你十多年,這次要還不讓為娘抱上孫子,你也不必再來衡院請安了!”溫和的語氣聽似在與自己商量,實則在威脅,邱辭撇了撇嘴,又道:“輕歌不是挺好麼?”
“唉…你就當為娘最後一次命令你,將十七丫頭扶正,夜丫頭隻能做小!”邱母說著已經在丫鬟的帶領下,出了門。
邱辭立即抬步跟上:“娘,您這是去哪?”
“出後院走走,看看另幾個丫頭還在不在!”邱母的話似乎帶著點警告,邱辭一怔,待母親走遠,趕緊提氣一躍,往後院的方向去。
原來他暗中將府裏的女人都騙走的事情,邱母一直都是知道的,隻是一直沒遇到與她投緣的一個,所以也她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邊的清嘉因為自己可以回家,心裏說不出的高興,不知不覺中已經回到了小院,卻不知小小的院子已經有人在等著她。
“十七夫人一大早這是幹嘛去了呢?”一道尖銳的女聲令清嘉立即皺起眉來,因為太高興她竟把這幾個丫頭的事給忘了,不然她就該直接去相府的。
清嘉抬頭看去,便看見三個神態各異的女子,一著鵝黃色女裝,另兩個是統一的丫鬟裝束,見清嘉進屋,皆惡狠狠的盯著清嘉看,清嘉心下一涼,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她們了。
“姑娘有何指教?”清嘉不急不緩的走進院落,始終沒看她們一眼。
黃衣女子冷笑一聲道:“指教倒是不敢,夫人可知這後院雜事眾多,若是人人都像夫人如此散漫,奴婢實在不知這將軍府的後院還能不能平安無事的存在下去。”
“姑娘即說是雜事,便是下人的事,與我等何幹?”清嘉繼續往裏屋走,任幾個丫頭氣的跳腳,她說話本不該這麼刻薄,隻是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回去的機會,她不想因為幾個小丫頭而耽誤了。
“還真把自己當夫人了!”下人裝束的丫頭衝過來,抓住清嘉的手腕,清嘉原本體弱,這個丫頭的力氣又十分之大,她怎麼也掙脫不了。“放肆!”她怒吼。
小丫頭見她架子不小,卻沒什麼力氣,這樣的女人到她的手裏,連跟草都不如,還不是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這裏雖是將軍府的後院,卻是她們的天下,什麼十七夫人,隻要有人出錢,打死她她們眼都不會眨一下。“有財主要我們給夫人點顏色瞧瞧,不知夫人喜歡什麼顏色呢?”丫頭放肆的笑著,扭曲的小臉有些恐怖。
果然是有人要跟她過不去,清嘉漲紅了臉,因為她的掙紮,簡陋的屋子裏淩亂不堪,她卻怎麼也掙開不了那丫鬟,不由的懊惱自己沒有跟哥哥好好學武。嚐試了很多方法,她都沒有成功,她快要放棄了,不自由毋寧死。
但是求生的欲望是每個人天生的,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回頭狠狠的給了那丫頭一巴掌,那丫頭在屋裏麵轉了幾圈,重重的摔在地上,清嘉終於掙脫魔爪,自己也不好過,用過度的力氣使她退了幾步撞在門上,全身立即像散了架一般的疼。
聽到裏麵的動靜,在外麵把風另兩個丫頭立即趕了進來,看見自己的同伴摔在地上,臉色立即變的十分狠毒,清嘉心下一驚,還來不及說話,就見一跳長長的鞭子狠狠的抽在自己身上,頓時隻覺得避開肉綻,撕心裂肺的疼痛,對方一鞭又一鞭的抽在她身上,竟很有節奏。
她咬著牙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原本因為自己的同伴被傷害而非常憤怒的那兩個丫頭,見清嘉如此倔強,心中有些害怕,可是那小小的害怕並沒有讓她們手下的停頓有絲毫停頓。
清嘉的嘴角鮮血不斷滲出,單薄的衣物早已壞的不成樣子,全身上下都是血,有一個丫頭因看不下去已經跑了出去,卻始終沒有人阻止那個有些瘋狂的女人。
難道今天就要喪生於此麼?她還沒見到爹爹,沒見到哥哥,甚至沒見過那個被稱為她丈夫的將軍,清嘉心裏一陣苦笑,沒想道生死關頭,她竟會想到那個好色將軍,真是可笑。
邱辭怕母親發現自己的秘密,匆忙趕到後院,想起母親既然對十七映像不錯,倒不如讓她來拖上一拖,站在小院門口,裏麵奇怪的吵鬧聲令他有些不解,趕緊進了屋。
“住手!”一聲暴吼,執鞭的丫頭手中的鞭子應聲落下,趕緊回頭,可是她根本沒來得及看清楚來人是誰,就覺得背後被人一推,便整個人不受控製的飛了出去,砸壞了小院不算結實的門。
一身血衣的女子倒在血泊中,這是邱辭進門看到的一幕,馳騁沙場多年,第一次覺得鮮血,如此刺眼。
院落十分安靜,霎時間荒涼的,不僅僅的簡單的後院,邱辭脫下長衫蓋在衣衫殘破的清嘉身上,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在懷裏,飛快的離開。
空氣中隻留下這樣一句話:“爾等先去刑房領三十個板子!”
早已嚇破膽子的幾個丫頭跪在地上不斷的叩頭,她們那會想到一年都不會來一次後院的大將軍今天會在這裏出現,三十個板子,打完了她們還有命活麼?可是在將軍府,將軍的話就是聖旨,她們又何來反抗的可能。
與此同此,宰相府確實別樣的熱鬧,倪文成與倪天樞知道今天是寶貝女兒寶貝妹妹回門省親的日子,下完朝後趕緊回到府中,忙碌起來,心想清嘉回來一次不易,一定要好好珍惜這難得的一家人團聚的機會。
“爹,我去給小妹做點吃的,你呢,要不要過來幫忙?”倪文成書房裏整理書卷,都是清嘉喜歡的書,雖然他知道王府要什麼樣的書有什麼樣的書,他還是忍不住為女兒準備,畢竟這是他一直做了十幾年。
見倪天樞要到廚房去,便皺著眉道:“順便也給為父準備點好吃的!”
倪天樞臉一黑,以為他要跟自己一起去呢,悶悶的應了一聲便離開,好妹妹,你總說哥哥不是快下廚的料,今天就讓你明白什麼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於是兩個人各忙各的,絲毫沒有察覺到身邊人有些擔心的眼神。
一個時辰後,倪文成帶著一家人站在大廳裏等候,終於看見小廝匆匆的趕來,到了大廳中間才屈身道:“老爺,七王爺的攆車已經到街口,請老爺夫人移步正門!”
清嘉嫁給了王爺,地位高了很多,倪文成心內雖有些難過卻抵不過
女兒回門的興奮,連到幾聲好字,趕緊帶著相府上下,去大門口迎接。
大約半柱香後,果然有轎攆過來,倪文成立即理了理衣衫,準備行大禮,其他人亦是。
“恭親王、恭親王妃駕到!”遠處傳來通報太監高昂的聲音,一幹人等立即跪下:“恭迎王爺、王妃!”倪天樞偷偷瞥向攆車旁的月紅,忍不住綻放陽光般的笑容。
攆車緩緩停下,首先下來的是一身緋衣的七王爺楚奕,然後才是一身紅袍的‘倪清嘉’。
倪天樞聽到慢慢走過來的一行人,卻怎麼也找不到那一個是妹妹的腳步聲,當即有些好奇,難道清嘉的身子好了,走起路來變得有力了?
“嶽丈大人不必多禮!”楚奕輕道,伸手將倪文成扶起來,臉上依然溫和的笑容,李玉雖然見過七王爺的,卻都是遠觀,此番自然迫不及待看看自己的王爺女婿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果然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連她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看見都覺的驚豔。
“臣不敢當!”倪文成與李玉一幹人等立即跪下,顯然不敢接受堂堂王爺對他的稱呼。
倪文成隻是一番春風得意,對著楚奕點了點頭,便轉頭看向寶貝女兒。“你——”他頓時一臉鐵青,指著‘倪清嘉’叫起來,可是憋了半天也沒把話說出來,楚奕疑惑的看向臉紅脖子粗的倪文成,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李玉似乎剛反應過來,趕緊挽住倪文成的手臂,不斷的撫著他的胸口,一邊道:“老爺,你太激動了!”說完還不忘抱歉的看向旁邊的楚奕,楚奕低下頭來似乎在忍著笑意,又抬起頭來,一臉凝重的表情,沉聲道:“嶽父大人要多保重身體啊!”
“是啊,爹爹,這樣讓女兒怎麼放心呢?”‘倪清嘉’上前,挽住倪文成的另一隻手臂,滿臉的笑意,楚奕看上去隻覺的十分虛偽,好在他此番前來的目地並不在於相府的家事。
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楚奕從容自若的走在前麵,對後麵不斷傳來的小動靜衝耳不聞。“嶽父大人,天樞不在家麼?”他突然回過頭來,看向表情十分僵硬的倪文成,對於剛剛那個想要殺人卻又被硬拖著離開的倪天樞,他十分好奇,都說這兩兄妹感情很好,怎麼他看起來想有仇呢?
“呃…犬子現下不在府中,至於在哪老夫亦不知!”倪文成隻知現在的倪天樞一定十分憤怒,可是礙於‘霞袖’與‘清嘉’的清白,他是不會公然將事情挑明,想必現在正趕往將軍府呢吧。
楚奕故作理解的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想到今天會見到‘倪霞袖’,心情不由的大好,而在眾人眼裏,卻當是見嶽父嶽母大人的興奮,自然就是對二小姐的滿意了,沒想到二夫人的‘奸計’竟造就了一對有情人,倒也不算壞事。
一直到晌午,楚奕在一次又一次的恭維聲中,再也坐不下去,卻也找不到借口離開,臉色變得越來越差,倪文成原本忍著大火沒發出來,這下看見楚奕臉色有變,心下大怒,卻也不能呢個爆發,隻能十分鬱悶的低著頭不說話。
突然,楚奕身邊的小廝上前,在他耳邊耳語一番,楚奕臉色更是大變,立即站起來道:“嶽父、嶽母大人,本王還有點事情要辦,當下就要離開,請見諒!”倪文成一聽他的話,非但沒有生氣,而是鬆了口氣般抱拳道:“自是大事要緊,王爺請便!”
楚奕有些疑惑,怎麼巴不得他走的樣子,又回頭看了看今天異常安靜的‘倪清嘉’,皺了皺眉,道:“愛妃,本王晚上來接你!”‘倪清嘉’白著臉點頭,楚奕更是大惑不解,卻還是匆匆的離開。
離開相府不久,楚奕就從轎攆中走了出來,此時已經換上了一身白衫,十分儒雅風流。“爾等先回王府,有人問起便說本王進宮了!”
“是,王爺!”隨行的小廝連忙抱拳答應,再抬起頭楚奕已經騎馬走了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