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一襲月白錦裙的鳳錦之攙著老態龍鍾的鳳霖迎出來。
相比第一回在昕王府相見的矍鑠高韜，鳳霖氣色明顯不好，白發白須映得臉色蠟黃，一副懨懨的神態，好像……
聯想到那日他在盞館陪老友汪使臣說話偶爾還會走神，沈兮想到了逍遙散。
若能證明鳳錦之用偷用朝廷明令禁止的東西荼毒帝師，不用再找旁的罪證了吧？
暗暗記下一筆，沈兮福身：
“給鳳老請安。”
“昀王妃大駕光臨，這帝師府……”
鳳霖拈須大笑，剛服用過逍遙散，他精神不錯：
“蓬蓽生輝！昕王府那日，老朽親眼目睹昀王妃和錦之鬥技，大開眼界。回來之後老朽就跟錦之說，你們二人不分伯仲，當取長補短，一起進步。昀王妃能撥冗登門，老朽和錦之不勝歡欣。”
不分伯仲？
那日明明分了勝負好嗎？
司不遇嘴裏的鳳霖學識驚人，高風亮節。
這般和稀泥的護短，嗬！
逍遙散啊逍遙散，真是控製人的好東西！
寒暄畢，鳳霖開始不斷打哈欠，許是怕沈兮瞧出端倪，鳳錦之老生常談，說他身體不適，吩咐下人將其送回書山院休息，自己則領沈兮去芙渠院。
小橋流水，金菊溶溶，爭奇鬥豔的各色菊華開在秋日澄澈陽光裏，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待坐定，沈兮開門見山：
“那日盞館，得蒙鳳小姐賜教，回去之後越想越心驚……”
“但王妃對王爺……”
鳳錦之掩嘴輕笑，示意知蘭給沈兮上茶，“餘情未了。”
“可以這麼說。”
一絲冷笑明晃晃招搖，沈兮端起茶盞趁機打量周圍環境。
出於安全考慮，她今日連姐妹兩都沒帶，“鳳小姐應該知曉，如今他熾手可熱，即使不能有後，有的是女人前仆後繼！我不一樣，離開昀王府，棄婦之名會一直跟著我，且世間庸人也未必會信是他有問題，隻會將屎盆子扣在我頭上！”
“所以？”鳳錦之柔媚挑眉。
“我希望拿到確切證據！”
今日特地描了個烈焰紅唇，沈兮凜凜勾著，身披流光錦、頭戴七色絕世步搖的她氣場全開，光華懾人：
“隻有拿到證據，我才方便離開，繼而要求分割財產，更加保證自己從皇族離開也能獨善其身，而非被當做皇族汙點，隨時隨地麵臨被滅口的危險！”
“你……”
莫名覺得沈兮偶爾的說話行事和黑霧前輩有些相似，鳳錦之驚訝：
“還想分割財產？”
“為何不能？財產本就屬於夫妻兩人共同所有，我可是名正言順的昀王妃！鳳小姐若助我此事，不管鳳小姐有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沈兮話鋒陡轉，“當然我早說過，以鳳小姐的能力怕是不足以得出那種結論，如果鳳小姐不能或不願，不如讓我見見你嘴裏的鬼醫本尊。”
鳳錦之做為難狀。
少頃，她沉吟的說：
“可否容錦之請示一下？”
“請示？”沈兮轉身打量芙渠院的屋宇，“鬼醫就在府上？”
“正是。”
一切都已計劃好，鳳錦之端的是善解人意，謙和友善，“隻不過他老人家性情古怪，不喜歡見外人，且昀王妃您又打著他的旗號做下諸多……罷了，從前的事不提，錦之確有要事請王妃相幫，這便去請示，還請王妃稍候，可以麼？”
“鳳小姐請便。”
鳳錦之走了，安靜得如無人之境的芙渠院聽得到陣陣秋風掠過。
無極鬼醫本尊在不在，沈兮不知，但她知道，鳳錦之是故意中途離場，又將所有人撤走，為的就是吸引自己跟過去看。
由此可斷，她嘴裏鬼醫本尊要麼是讓自己大吃一驚的熟人，要麼……
極有可能詭譎厲害，讓她毫無顧忌，甚至……膽大妄為到想在帝師府對自己下手！
戒毒之後的周謙，做事是靠譜的。
而且得知自己過來，司不遇今日特地讓夜梟從別院撤回。
且他自己，也會在城門口附近接應——
假如帝師府內出事，身為親王的他不便出麵。
想到這，她警覺睇一眼四周，悄悄起身。
大概真藝高人膽大，從花園到竹屋，確實一個人都沒，隱約聽到屋內傳來鳳錦之若有若無的聲音，沈兮攥緊用來防身的毒霧噴瓶，躡手躡腳接近。就在這時，一團粉綠忽從右邊竹林閃出，慌張如受驚的貓兒，將一團紙直直朝她砸過來！
沈兮伸手扣住。
垂眸打開，粉綠消失時，一行似曾相熟的歪扭小字映入眼簾：
二姐，我在左相府，鳳闕出城，救我！
風簌簌吹過，立在原地的她蘧然心驚——
沈梨？！
她為什麼會在鳳闕府上？
這一刻，沈兮忽然想起曾經聽過的坊間傳聞：
這位年輕有為的鳳左相三十幾尚未娶妻，有人說他昔日有過佳人，曾經滄海難為水，因此獨身多年，也有人傳他好男風。當然，傳得更多的是，京城做得久的人牙子說，相比其他府邸喜歡買年紀稍長、懂事聽話的婢女，鳳府入手婢女隻有一條要求：
嫩！
據說，這是因為年紀小，方便教導，上手快。
但……
作為後世見過許多齷齪的人，沈兮猜測，這個教導或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想想沈梨尚未及笄，以及那張清麗稚嫩如花的臉，她揚聲開嗓：
“鳳小姐，我今日突有急事，擇日再來拜訪令師！”
說罷，她轉身快走，一直到門口才猛然驚心：
莫非這也是鳳錦之計劃的一部分？
不過，人已出來，回頭不可能。
索性將計就計，去左相府一趟，看看她究竟想玩什麼把戲！
想到這，沈兮直奔馬車，對陸流雲道：
“去左相府！”
陸流雲吃了一驚，趕緊調頭，揚鞭往左相府去。
匿在暗處的弑天盟四人和夜梟隨之跟去。
注意到有尾巴，立在帝師府書塔頂層的知梅知蘭看向鳳錦之：
“她果然有所準備，振南門能捉住人麼？”
“洛門主既然接了生意，定能捉住。”
沒想到沈兮還真對隻有一半血緣的沈梨上心，鳳錦之沉吟道：
“我去取樣東西，咱們還是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