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淨手換衣,沈兮端起半雪送進來的酸梅湯,遞至司不遇手裏,心裏多少別扭——
媽的,不是什麼矯情,而是要怎麼跟自己老公討論好久沒懷上孩子這個尷尬的問題呢?更重要的是,從內心深處來說,她也沒做好準備生,隻不過今日劉、伍兩人提起,才覺得奇怪。
單純的奇怪!
托腮坐去一旁,她撐頭欣賞男人優雅進湯的畫麵。
寬大柔軟的春衫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瑩白皓腕,映入司不遇眼中,別有一番風情。
喝完酸梅湯,他好整以暇轉身,俊容沉靜:
“現在可以說了吧?”
“唔……”硬著頭皮,她試探性問,“你喜歡孩子不?”
“……”
還以為出什麼大事,結果就這?
一抹邪肆不羈的笑在嘴角浮現,司不遇伸手扣住那截手腕,溫熱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而過,“不知道,不過若是你與我生的,肯定喜歡。”
男人墨眉一挑,低頭在她腕間又快又輕的啄了啄,話鋒陡轉:
“隻是,太陽還沒落山,王妃現在跟我聊這個,是不是……略早?”
唇舌在腕間,激出一道電流。
半夏半雪還在門口守著呢,沈兮雙頰泛紅,猛地要抽手:
“跟你說正事呢,別鬧。”
“我也說正事,沒鬧。”
鋼筋鐵骨的五指不放鬆,司不遇又吻了一記。
不過,這一記比剛才故意挑肆溫和許多。
再抬眸時,男人滿臉正色,一猜一個準:
“她們兩個沒成婚的,過來跟你聊這個?不用想,肯定是伍慧起的頭,這幾日伍尚書喜氣洋洋,聽說又要當爹了。袁氏如今地位穩固,再添一個孩子也是正常。”
難怪伍慧今天會說起那些,袁氏這速度,夠可以!
沈兮輕道:
“是挺正常,你和我也正常,為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到握住手腕的五指忽然收了收!
旋即,就聽男人輕說:“子女是緣分,可能是緣分還不到吧。你不是說過麼,自己還年輕,不著急生。我也不著急,畢竟……一個孩子來到世界上很不容易,值得被珍重又珍重的對待。”
話音甫落,姚青在門外喊:
“王爺,皇上傳召您入宮覲見。”
“去備馬,本王即刻出來。”
俯身抱了抱沈兮,司不遇捏捏她臉,溫柔道:
“別多想,若煩悶無聊,明日出去走走。我先入宮,回來時間不定,累就不必等我。”
“不管多晚,我等你。”
早已經習慣每晚和他彼此聊聊一天見聞再入睡,沈兮伸長鵝頸在他唇畔回吻,再將他送到門口。回想起他剛才說的話,沈兮覺得大概是因過去不愉快的童年,才讓素來沉靜從容的人抱有這種念頭。
思及於此,她搖搖頭驅散腦子裏今日份的敏感,招呼姐妹兩商議踏春事宜……
相比昀王府的歡快愜意,更名為太孫府的前太子府裏,成日陰霾籠罩。
臥房,司楠庭痛得滿地打滾,發出瀕死小獸般的痛苦咆哮。
管家和三名太醫心驚膽戰跪在外頭,想進去瞧瞧,卻又不敢。這段時間,太孫隻讓張昆一人近身伺候。
很快,裏麵傳來司楠庭狂躁的嘶吼:
“你還等什麼?快點把我綁起來!快!”
屋內的張昆牙一咬,心一橫,飛快將滿頭大汗的主子五花大綁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裏麵的動靜消停下來。
管家和太醫們惴惴不安時,屋內響起司楠庭疲倦的聲音:
“備水,本太孫要沐浴。”
“是。”
張昆領命而出,匆匆往淨房那邊去,緊跟著,發髻散亂如墨的司楠庭扶著門口跨出來,一腳踹向最近處的某位太醫:“要你們有什麼用?既不能幫本太孫立刻戒掉,也不能替本太孫減輕痛苦!一個個跪在這裏礙眼,滾,都給我滾!”
太醫被踹得往後仰,另外兩個不敢兜他,其中一個小聲道:
“太孫容稟,皇上有旨,微臣等必須守著太孫戒掉逍遙散才能歸家。”
拿皇祖父壓自己?
司楠庭冷笑,跌跌撞撞朝淨房走去。
偌大淨池內,水溫剛剛好,脫掉衣物將整個身體泡進去,渾身難受終於得以紓解幾分。
當日金鑾殿,他還不知道皇祖父為什麼要把弄蝶一聲不吭就殺了,如今心裏頭清楚得很——
逍遙散實在太邪惡詭異,本以為戒掉是輕輕鬆鬆的事,誰知……
每每發作,他抓心撓肝,恨不得去死!
“呼!”
從水裏鑽出來,司楠庭背靠淨池一側小憩。
過了片刻,有人悄無聲息走進來。
睜眼,四名長相平凡無奇的男人恭謹跪在淨池側——
是父王在世時的四大護衛,賜名司東、司南、司西、司北。
他們的性命都是司不凡年少時搭救,後又被竇皇後請人精心培養成忠誠護衛,當日司不垢在回京途中被“劫匪”所殺,便是他們奉司楠庭之命去辦的。事發之後,司楠庭讓他們去外麵躲避風聲一段時間,前不久得知他被禁足,四人偷偷回京。
其中為首的司東恭謹道:
“殿下,屬下仔細查過了,弄蝶夫人當日入手逍遙散,是從一名戲子手中。”
“戲子?”
逍遙散短時間就能讓人難以抽身。
這段時間,司楠庭在想,弄蝶伺候自己服用它,究竟是單純想哄自己高興,還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若是後者,最大的懷疑對象莫過於鳳錦之那條美女蛇。要真是她,司楠庭在水裏握拳,他才不管什麼天地君親師,鳳霖又不是自己老師,必須殺了那個歹毒的女人!
司東答:
“是,此戲子之前來太孫府唱過戲,許是那時將逍遙散出售於弄蝶夫人。”
“人呢?”
“三天前,在戲樓被一名聽戲的客人殺了,起因……爭風吃醋。”
“嗬,死得真及時。這件事,你們繼續……”
門被人叩響,張昆尖細溫和的聲音響起:
“殿下,鳳小姐來了。”
東南西北四人眨眼消失,司楠庭狠狠砸向水麵:
“不見!”
“來都來了,殿下卻舍得避而不見。”
咿呀一聲,門開了,身穿薄薄春裙的女人柔情又委屈的噘嘴:
“這是……生錦之的氣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