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問額戴青:“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額戴青邊駕車邊說:“是路上一塊大土塊擋住了去路!”
皇上問:“怎麼了?”
額戴青說:“前麵擋道的是一個土疙瘩,凍得很硬,可能原先就有鬆動,滾下來躺在路上,因為是轉彎,馬車來不及,才側翻的。”
貴妃忙問:“貞妃,貞妃不要緊吧?”
額戴青說:“娘娘放心,臣剛看過貞娘娘,她很好。”
皇上又問:“你看出那土塊是怎麼跑到路中間來的嗎?”
額戴青說:“皇上,看看右邊吧。”
皇上掀開轎簾,一股刺骨的寒風灌了進來,朝右邊看去,右邊靠山,這是一條沿著山開辟出來的路。山並不大,但山邊時不時地見一些石頭,土疙瘩。皇上趕忙放下轎簾,問:“右邊的土質鬆動,滾到了路上?”
額戴青說:“前一陣下了好幾天的雨,這幾天又一直下雪,這邊的山邊沿不時地掉下一些泥土和石頭,皇上看見了嗎?”
皇上道:“看見了。”
額戴青說:“這就不奇怪為什麼路上會有土疙瘩了。臣還察看了疙瘩的旁邊,看不到人為搬動的痕跡。再說,宮裏的人都知道皇上會來南苑。”
皇上說:“嗯。”
額戴青說:“皇上、貴妃娘娘有福,遇到事情總能化險為夷的。”
貴妃也道:“既是天災,就隨它去吧,好在沒出大問題。”
說話的功夫,南苑到了。
董貴妃看到南苑那翹起的屋簷,靜靜的,如兩隻牛角,正蓄勢待發,她的心裏隱隱感到了一些不安。
南苑又名南海子,位於永定門外二十多裏處。
這個地方素來是皇上最喜愛的一個去處,每年春冬兩季,皇上都要到這裏來打獵,有時候還會在這裏習武閱兵。可是現在大雪封山,加上貴妃產後正在休養,皇上也就沒了心情。今年冬天直到十月下旬皇上仍然沒有要打獵的跡象。
見到皇上和董貴妃、貞妃前來問安,太後沒放下手中的茶碗,淡淡地說了句:“你們來了,嗯——好。”回過頭繼續與靜妃說話:“石妃生了個死胎,她怎麼還到處找孩子?”
靜妃道:“聽說石妃生孩子的時候,正好昏過去了,醒來就不見了她孩子,奴婢說她生了死胎,她不信,還在到處找。”
“石妃沒了孩子,哪個做母親的不心疼孩子呀,唉,也難怪,隻是,她莫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靜妃道:“還好,隻要不講到孩子,聽說她還是很安靜的。”
太後“嗯”了一聲,轉向塔拉:“皇後的身體恢複得怎麼樣?”
塔拉道:“恢複還算好,現在能下床了,能走動了,隻是還有些虛弱。”
太後道:“噢,皇後早產,身子肯定虛,那就讓她好好養著吧,塔拉,你也早點回去照顧皇後,天冷,告訴她,不用來看哀家了。”
皇上跟太後問了安,一時無事,忽然想起離這不遠的海會寺,有很久沒去了。念頭一起,他便叫來額戴青,兩人奔海會寺去了。
看望太後的人是來了一批,又去了一撥。來來往往,甚為熱鬧。皇上回來的時候,天已近黃昏。
比董貴妃早來的靜妃和塔拉已回去了,比董貴妃遲來的淑惠妃、巴氏、等也讓太後打發回去了。
皇上琢磨著,董鄂在太後身邊呆了一天,可以回去了吧,便準備跟太後告辭:“皇額娘,天不早了,朕和貴妃、貞妃該回去了。”
太後忽然記起董貴妃還在,便叫了她到跟前,道:“董妃呀,哀家身體不爽,身邊服侍的人沒有幾個盡心的,你願意留下來服侍哀家嗎?”
董鄂忙說:“能伺候太後,是臣妾的福氣,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不願意的呢?”
太後“嗯”了一聲說:“那就好。”轉臉便對皇上說:“皇上,明天還要早朝,就早點回去吧,這兒有董鄂妃在這就行了。”
皇上看了看董鄂,又看了看太後。太後見狀,道:“董妃善解人意,呆在哀家身邊,哀家放心。哀家覺得董妃服侍最盡心,最讓哀家滿意,有她在身邊照顧著,哀家的病會好得快些。至於貞妃,就讓她跟皇上回去吧。”
皇上說:“朕不是不肯,朕是擔心董貴妃的身體——”
董鄂妃接了皇上的話說道:“皇上!臣妾願意在這裏服侍皇額娘,請回吧,天氣冷,天黑了就更不好走了,快回去吧!”
紫鵑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董鄂妃,忽然跪到太後麵前,磕了幾個響頭道:“太後娘娘,貴妃姐姐身體還沒好利索,讓奴婢代替姐姐來服侍太後吧,奴婢保證,一定不會耽誤太後您的事的!”
太後眼一瞪,喝道:“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還不快下去!”
紫鵑磕頭如雞啄米似的,哀求道:“太後,讓娘娘回去吧,她熬不了夜的!”
董鄂喝住了她:“紫鵑,這兒沒你說話的份!皇額娘這裏,是臣妾自願留下來照顧的,你不用多說了。”
紫鵑道:“姐姐!”紫鵑爬到太後身邊,哭道:“娘娘來的時候,在路上差點還摔了,又受了風寒,念在娘娘剛生完孩子的份上,讓娘娘回去吧!”
“摔了?”太後回頭對著皇上,道:“怎麼摔了?”
皇上回答道:“是貞妃摔了,來的時候,從山上掉了一塊石頭硬的土疙瘩,擋住了去路,前麵的馬受了驚,車翻了。”
“啊,車翻了?皇上你——沒事吧?”
皇上道:“朕沒事,朕擔心貴妃——”
“噢,這就好。”太後把身子往靠椅上一躺,道:“她,就留下來吧。”
紫鵑急了:“太後娘娘!”
“好了!”董鄂沒容她說下去,轉身對皇上說道,“皇上,即使皇額娘沒說讓臣妾留下來,臣妾也會請求留下來照顧皇額娘的。現在,皇額娘願意留下臣妾,臣妾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回去吧!”
皇上無奈道:“那好吧,你先留下來,過兩天,朕再來接你。”
貞妃也上來請求說:“姐姐留下來,讓奴婢也留下來吧!”
太後看了她一眼說:“你還小,自己還需要人服侍,還能伺候得了人家?再說了,哀家也用不著這麼多人服侍呀,哀家有一個蘇嘛,一個董鄂氏就夠了,你回去吧!”
董鄂氏努力支撐著自己虛弱的身體,打理著太後的身邊瑣事。紫鵑見她氣色越來越不好,要告訴皇上。董鄂不準,說自己沒什麼大礙,休養幾天就會好起來的,用不著告訴皇上,讓皇上操心。
一個月後,董鄂終於支撐不住,病倒了。
那天,董鄂氏一起來就感到頭有些暈,她用手在自己的腦袋上捶了兩下,在太陽穴上揉了揉,顧不上休息,又來到太後身邊。
她先去了煎藥房,為太後煎好湯藥,端至床前,服侍太後喝下。董鄂端著湯碗的手忽然顫抖,眼前一陣花,頭暈目眩,她努力想使自己鎮定下來,可還是沒能端住湯碗。手一鬆,碗掉到地上,“哐當”一聲,碎了;接著,她整個人倒了下去。
太後“啊”的一聲坐起來,看到董氏已倒在了地上。她下得床來,用手推了一下董氏,董氏已昏過去了。
太後的臉上仿佛笑了一下,慢騰騰地坐回床上,喊道:“來人哪!”
聽到太後急切的喊聲,紫鵑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見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姐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太後道:“她正準備端藥給哀家喝,還沒端過來呢,碗就掉下去了,人就昏過去了。”
紫鵑急得六神無主,道:“這可怎麼辦哪?”
太後道:“快去叫太醫!”
紫鵑被太後的這一句話叫醒了,她連忙對門外幾個當差的大喊:“快去叫太醫,快去叫皇上來!”
“不必讓皇上來!”太後大聲阻止了紫鵑,“皇上事多,等太醫來了,查出是什麼病再叫皇上來也不遲。”
紫鵑道:“可是皇上曾對奴婢說,有事盡早告訴皇上。”
太後喝道:“這裏沒有皇上,聽哀家的!”
不多時,娘娘幽幽醒來,慢慢睜開了眼睛。太醫給貴妃檢查了身體,回複太後:“貴妃身體有些虛,沒什麼大礙,但須要靜養。”
紫鵑趁著這個機會懇求讓貴妃回去。
太後故作思慮的樣子想了想說:“董妃如此虛弱,怎麼回去?天寒地凍的,她哪經得起外麵的寒風侵襲呀。就讓她在這兒調養一陣子吧,等身體好了一些後再回去。”
紫鵑扶著董妃回到房中,不料太醫也跟了過來。太醫來到房中,左右望了望,才說:“剛才在太後那裏,臣沒敢把實話和盤托出。其實貴妃娘娘身體久虛,瘀血內阻,急須調養。貴妃娘娘的這個病三分靠治七分靠養,且心神均不能過勞,如果再有什麼事讓娘娘心神久倦,那情形將不容樂觀。臣路過此地,順便過來,也好讓娘娘有個準備。”
聽太醫這麼一說,紫鵑剛放下的心又要緊地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