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了,才知美麗的定義;愛過了,才知附藤可以如此攀援。紅顏並肩,醉了春風花樹;誓言不老,柔了秋水雲天。一次邂逅,讓思念沾滿芳香。望一望,遍地陽光燦爛;幾度菊黃,讓幸福長滿花朵;花叢裏,蜜蜂啜起甘甜。
人去了,才知相守的寶貴,花落了,才知花開原本不能辜負。放任個性,誤了塵途幾回;過盡千帆,風情何止千數。一部傳奇,穿越了你的目光,我的風鈴,流霜依然飛絮。幾點星雨,劃破銀河落成傷;在夢裏,誰說蘭舟曾住。
1
京城,鼓樓附近。
一條不算寬敞的街道兩邊,卻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挑擔的、擺攤的、買貨的、吆喝的、算卦的、雜耍的,好不熱鬧。
“小桂子,快跟上!”
說話的是一位商人打扮的人,年紀很輕,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手拿一把紙扇,時不時的搖一搖。其時,正值春末夏初,天氣像一杯溫開水,不冷也不熱。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手裏拿的扇子不過是放在手裏作掩飾的一個道具罷了。
“哎,好哩!”小桂子好久都沒有出來過了,看到什麼都覺得稀奇,他東張西望,左顧右盼,知道的說是看熱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一位小偷,正瞪著一雙賊眉鼠眼四處張望呢。其實他是正看著街頭的一個雜耍出神,一不小心與少爺落下了一截。聽少爺叫他,他趕忙跟了上去。
“皇——”小桂子話剛出口,猛然打住,隨即改了口,“福少爺,這就回去嗎?”
“嗯。”福少爺搖了一下紙扇,說,“還早呢。”
“還早呀,您都走了小半天了!我是擔心您累著。”小桂子疾行幾步躥到少爺跟前,討好地說道。
“不忙,不忙!”
轉過一個彎,一座青磚大院赫然立在他們前麵。前麵的門樓許是年代久了,顯得有些陳舊。但上麵掛著兩隻大紅的燈籠,卻給門樓增添了不少喜氣。仔細一瞧,門樓上麵還刻著幾個大字:“怡春院”。
少爺看了看門樓,怡春院三個字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一種暗淡的光來。少爺稍作猶豫,扇子一收,便跨了進去。
“少爺!”小桂子一愣,這地方少爺也敢去?
“別說話!”
“喲,這位公子爺,快請進!”正下樓的老鴇一眼看到少爺,立刻堆起滿臉的笑容,那笑容漬上了太多的脂粉,顯得十分誇張。
不過她的聲音很嘈脆:“姑娘們,貴客到了,快下來!”
一會兒功夫,少爺旁邊就圍了七八個年輕的女孩。少爺停下腳步,一一打量著她們,皺了一下眉:“還有嗎?”
“當然還有,翠紅、宛心、如水、春花……”老鴇笑容可掬地報出了一大串少爺聽也沒聽說過的名字。
“叫她們過來!”
“叫她們都過來那可不行喲。”老鴇說,“翠紅,春花可以過來,宛心、如水正在接客,來不了。要不,您點一位,我來安排。”
“聽說你們這從蘇州來了一名角,叫施小宛?”
老鴇看了少爺一眼,立刻又笑容可掬:“公子爺,小宛姓石,您好眼光,也好福氣,小宛今天正好有空,小宛可是我們這的頭號名角,不過,她隻賣藝不賣身。”
“知道!”
老鴇說:“您等著,老身這就去叫來。”
“不必了,還是我上去吧。幾號房?”
“也罷,可是公子,見小宛可不容易,十兩銀子——?”老鴇眼瞅著公子,像瞅著一堆白花花的銀子。
少爺朝小桂子一努嘴,小桂子連忙從褡褳中掏出一錠銀子來交給老鴇。老鴇接過銀子,在手裏掂了一掂,立刻喜笑顏開:“樓上左轉第五間便是。”
少爺上得樓來,入了房間,才看清在桌邊坐著一位女子,眉目之間,果然與眾不同,素衣淡妝,卻是眉清目秀,清麗脫俗,窈窕禪娟。見到公子,小宛欠身施禮,纓唇微啟:“小宛見過公子。”
少爺一邊打量著她,一邊說:“你就是石小宛?”
小宛說:“虛名外揚,讓公子笑話了。”
少爺說:“不,我聽得人說起,說這怡春院裏前不久來了一位江南女子,人不但長得好,而且多才多藝,難能可貴的是身處濁地而能潔身自好,今得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啊。”
“外人誤傳,公子何足掛齒?”
“小生很想知道,一個秦淮名媛,何以流落此地?”
小宛遲疑地說:“傷心往事,不提也罷。”
少爺卻不願放過,再三懇請。
小宛望了一眼公子,用一種徐徐幽幽地語調,說:“奴本是蘇州人氏,家父經營著一家繡莊,由於活做得精細,生意也還過得去,家人也悉心教奴詩文書畫,針線女紅。可天有不測風雲,奴八歲那年,家父因病去世了,生意因無人打理而至荒廢。母親因家父去世一度臥病,後來,全家搬至蘇州城外的半塘河竹林外,靠著以前的節餘過著簡樸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長,明兵起,戰亂興,蘇州已無寧日,為避戰亂,一家人四處躲藏,不幸失散。奴不得已進入了秦淮河畔的畫航賣藝,再後來,那地方也呆不住了,奴跟隨著逃難的人群,流落他鄉。後來又不幸被清兵抓去,恰好遇上洪禦史因父喪回鄉守製,聽說奴為秦淮人氏,且有虛名,便讓清兵放了奴。江南已不再安定,奴隻好北上,來到京城,無親無故,不得已屈居此地。”
少爺道:“哪個洪禦史?”
“公子聽說過洪承疇洪禦史麼?他曾是明朝重臣,後來因感念太宗的恩德降了清朝。據說當今皇上對他很好,以原職銜任命他為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禦史,入內院,權傾一時。”
少爺點點頭道:“原來是洪承疇呀。”
“公子認識他?”小宛眼睛一亮,問。
少爺連忙搖頭:“隻是聽說而已。”
“噢——”小宛輕歎一聲,眼裏的亮光又暗淡下去了,說,“洪禦史是奴的恩人,來到京城,奴一直在打聽他的消息,可隻是聽說他已回了京城,其餘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朕——正好我在京城有一段時間,幫你打聽打聽。”
“小宛謝過公子。”
“聽說你才藝了得,可否一觀?”
“公子誇獎了,小宛隻是略通音律,略通詩畫而已。”
少爺看到桌子上正有一首用小楷寫的詩:“幽草青青綠上柔,楊花匝地鎖窗樓。淒淒不足難吟賞,書破芭蕉幾葉秋。”不覺歎道:“真乃江南才女也!”
小宛說:“胡亂塗鴉而已,有礙公子觀瞻了。”
少爺道:“不,除了詩,就是這小楷,一筆一畫,風華骨格,莊密挺秀,也頗有顏真卿之氣勢。”
兩人談了許久,少爺不覺為小宛的身世和才德打動,問:“將來有何打算?”
小宛用了一種幽幽的眼神,輕歎:“小宛雖位卑,但絕不乞憐於人,隻願將來能尋得母親,與母親一起過粗衣淡食的日子。”
“本少爺自當盡力為你尋訪母親,讓你們母女團聚。”
小宛靜靜地看了少爺一會,欠身一揖,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少爺遲疑了一下,還是說:“福臨,京城人。”
“原來是福公子,小宛有幸,得會公子於此!”
公子道:“如果可能,我將盡早將你贖出去。”
小宛說:“公子年輕有為,率性真情,如得公子垂愛,小宛願生死相隨!”
公子抱拳作別:“好!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