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厲太烏望著此刻頹然的鳳涅,悲從心中來。一貫明媚的笑容早已被無限的悲傷取代。他無法安慰鳳涅,就如同他無法安慰自己。
輕兒失蹤, 他可以尋找。他懂得這魔界所有的追蹤術陣,不信找不出一個人來。可是他的占星台被封閉,自己也被人監管起來,有任何動作都被當作叛國來處置。隻怕他還有追蹤到輕兒的下落,就一命嗚呼了。
他不能冒進,也無法掙脫。
然而他焦灼困頓的時候,聽到了鳳涅驚世駭俗的舉動。鳳涅居然和輕兒的華木人偶結婚了,隻為輕兒死後召喚她的亡魂再續前緣。
瘋魔之人愛的狂妄,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他驚歎鳳涅愛的瘋魔,若是自己,恐怕隻會困守在原地,不知道如何進退。
也許……鳳涅比他更愛那個小人兒吧……
心裏忽然生出了一抹淒然,如同他們兩個人隻有一個人能圓滿,他願意成全鳳涅,哪怕粉身碎骨。不期然之間,厲太烏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抬手握住了鳳涅冰冷垂落在地麵的手,“殿下,別怕。我會把輕兒找回來……讓你們再續前緣。”
“輕兒?”
鳳涅原本黯淡無神的眸子忽然一動,驀然生出了一抹希望到光華,他費力的支撐起身子,卻因為醉酒踉蹌的撞在厲太烏的身上,一雙冰冷的手急切的抓著厲太烏的雙手,“太烏……你真的能找到輕兒麼?”
厲太烏篤定的點了點頭,“太烏一定竭盡全力。”
鳳涅落魄肮的麵容忽然綻放了一個無比明媚的笑意,他笑著緩慢眨了眨眼睛,嘴仍舊被酒精控製得不受控製,含含糊糊的說道:“隻要輕兒回來……我隻要輕兒回來。太烏……你可知道這仙醉潭是什麼地方?”
“殿下,你喝的是仙醉潭之水?這水可萬萬喝不得,會讓人大醉而暴斃!”
厲太烏猛地反應過來,怪不得他覺得鳳涅身上的酒氣如此的熟悉,原來是和仙醉潭散發的味道一模一樣。因為兩人此刻距離仙醉潭不過數尺,根本無法分辨那花香般的酒味到底是來自鳳涅的身上,還是那清澈無物的仙醉潭。
“醉死……若是能醉死便也好了。那樣我的眼前,”鳳涅無力的抬手混亂的戳了戳眼睛,又狠狠的捶了捶胸口,“我的心裏,還有我的腦海裏,都可以暫時的忘記輕兒,不讓她在那些地方,脹得太過鼓噪,疼得如螞噬心……”
他兀自抬手指了指仙醉潭岸邊的某處空曠之地,空無一物的地麵一片黝黑之外,沒有任何東西。
厲太烏疑惑的回頭望著鳳涅,“殿下要我看什麼?”
“那裏……是我第一次遇到輕兒的地方。那個時候我中了雪靄的設下在這仙醉潭的術陣,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專門為我而設,但是我險些在這潭水中葬送了性命。那個時候……是輕兒救了我……”
他忽然又癡癡的笑了起來,“那時她就是一個貪財鬼……旁的中人見了我,都怕的要死,她居然敢問我要賞賜……嗬嗬嗬……太烏,我知道你袒護她,可是你如實告訴我,她是不是並不是這魔界之人?”
厲太烏微微的一驚。
時過境遷,當時該知曉的時候,這鳳涅的一顆心都被一個情子迷惑,看不出他帶輕兒去無聲山的用意,如今他終於明白自己到底要讓他知曉什麼,卻已經失去了意義。
那個人……已經不在這裏了。
“殿下,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重要的?殿下的心裏,不是已經有了答案麼。”
鳳涅嗬嗬笑了幾聲,似乎痛苦卻有無比的歡欣,他仰麵灌下了那清冷的仙醉潭水,一次又一次。
沒有人知道,鳳涅究竟在這潭水邊醉了多少日。
隻有他自己,無法沉醉的心,始終興趣的令他變得越發的瘋狂。
隻差一步。
一步,邁過那大殿,輕兒就是他鳳涅的新娘,他可以獨自霸占他清甜嬌美的笑容,淘氣精靈的眸子,和那偶爾犯傻的貪財模樣,都一並屬於自己。
唯一值得清醒的是……他愛的,是一個女子。
不過,就算輕兒是中人又有何妨?
他鳳涅若是愛一人,又怎麼會沒有膽量冒天下之大不韙。
輕兒……你到底在什麼地方?
厲太烏準備動身去宮外尋找輕兒,但是他現在的行動受到製約,而鳳涅也失去了太子的權威,無法有人可以協助他逃離這後神宮,到宮外尋找。
狗急了跳牆……人急了……自然就是鑽狗洞。
厲太烏收拾了占星的法器,滿滿的背了一大包,趁著夜黑風高的夜晚,躲過了監視自己的眼線,偷偷的溜到了後神宮南牆和東牆的交界處。
在那灰色的高牆之下,有一個狹小的洞穴被亂草遮掩著。撥開洞口的枯草,僅夠一人麵前通過的牆洞顯露出來。
厲太烏搖了搖頭,他竟然淪落到此種境地了……想到處雖然不是萬人之上,也是意氣風發出門飛輦,如今竟然和那些鼠輩一般,居然要從這苟且之處逃走了。
不過為了鳳涅,為了輕兒,他隻能咬牙忍了。
匍匐下身子,手掌按在冰冷的地麵上,支撐著身子試探著往洞穴中鑽了進去。雖然那牆壁割傷了他的手臂,也將發髻掛得東倒西歪,身上也弄得一身髒土,也總算是成功的離開了後神宮。
然而厲太烏萬萬沒有想到,真正苦難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他之想著自己先鑽過了,竟然把那些法器留在了牆內的地上。
“有人逃宮了!”
不知道是哪個衛兵忽然高喊了一聲,厲太烏顧不得回身去拿那些法器,倉皇的逃走了。他心中想著,好歹錢袋也待在身上,若是不行,到了宮外再去尋找那些占星的用具。
然而他絕然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小小的事物,讓鳳涅徹底的錯過了輕兒。
人生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不論你多麼努力,小小的一個意外,卻改變了所有努力的意義。我們無法理解,無法解釋,隻能將這所有的淒慘歸結於兩個字: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