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靜止不動了,包括林嗬嗬。
大殿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一個人忽然從天而降,他似乎很早已經隱匿在這大殿之上,在等待一切的結束。
他緩步邁過那些破碎的屍體,走到了林嗬嗬麵前。
“清靈,一切都結束了,我帶你回家。”
他的手輕輕一揮,輕兒的身體輕飄飄的從地上飄了起來,如同沒有重量一般,落在了他的手上。
下一秒,他的身影憑空在那大殿中消失了。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一直藏匿在殿中的蒼老之婦也緩步走到了雪靄麵前,低聲道:“靄兒,我們走!”
紛亂無比的大殿之中,隻剩下那一具具的死屍,可那些僵硬停滯在原地的鳳族精英,還有那麵容上掛著不甘心的鳳涅,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
此亂之後,凰王震怒,下令全國通緝追殺雪族和祈巫族人。
一旦發現,就頂正法!
他終於才知曉,原來自己的兒子一早發現了雪族和祈巫族企圖謀反的陰謀,已經在大殿中安排了伏兵。
但是……凰王此刻更加震怒的,是那剛剛大病初愈的兒子。
當初鳳涅迎娶了輕兒,凰王以為是權宜之計,為了揭穿絕零耳謀反的陰謀。所以他沒有過問。
但是之後他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殿中亂戰之後,那中人輕兒和那雪靄已經一起在後神宮之中消失了。然而鳳涅卻命人用華木雕刻了一個和輕兒一模一樣的人偶,獨斷專行的商燁殿中,和人偶拜堂成親。並且詔告天下,他鳳涅的太子妃,就是這叫做輕兒的人偶,從此之後,天下再無其他太子妃。自斷了後路不說,他還命人每日給這人偶沐浴更衣,日日與這人偶交談,口中喚的,都是那個叫做輕兒中人的名字。
……
輕兒。
輕兒。
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這個華木有招魂的作用。我命人在這人偶之中刻下了你的名諱。
隻要你死了,你的魂魄就會飛回這裏,再度複活。
輕兒,我說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
……
他日日這樣的自言自語,比起之前瘋魔的殺人,現在這般癡癡傻傻的模樣,更加令凰王憂心。
然而那些朝中的大臣卻不肯放過他可憐的兒子,竟然聯名上書,要求廢除鳳涅的太子一位。其中緣由,自然是因為他迎娶了一個中人木偶作為太子妃,如此昏庸無能的君主,即便是拆穿了當初祈巫族的陰謀,也絕對無法引領朝綱,必須要罷免。
凰王知道大勢已去,如今他在力保,隻會惹起眾怒。而鳳涅如今也確實不適合治理國家,隻能暫時廢除他的太子一位。隻等他日後若是清醒過來,在做打算。
“涅兒,為父也是情非得已,你得了這樣的瘋病,實在難以再做太子……涅兒,你可聽到父王說話?”
凰王站在鳳涅的榻前,看著他手中癡癡的抱著那人偶,細長的手指一邊又一邊的描繪那人偶的眉眼,喃喃的自語著什麼,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說了些什麼。
“唉——!”
凰王重重的歎了口氣,轉身吩咐幾個中人好好照顧鳳涅,轉身要走,忽然聽到鳳涅在他身後叫了一聲,“父王……”
凰王立刻驚喜的轉過身,急切的問道:“涅兒,你已經清醒過來,認得父王了麼?”
“我從未忘記父王。”
鳳涅灰白的眸子清澈而黯淡,仿佛失去了往日所有淩厲的張狂的神色,他如同一個孩子一般,輕輕的說道:“我想陪著輕兒,就不能坐擁天下。如此的到底,父王為何不早日告訴我?直到我失去了輕兒,才明白,原來做人不能太過貪心……”
“你……”
凰王想說些什麼斥責,卻還是硬生生的哽在喉嚨,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涅兒沒瘋,他認得自己。
可是他卻自甘墮落,放任自己沉淪,已經不可救藥!
他轉身慍怒的拂袖而去,隻當自己從未生過這個兒子,當作嫁出去的女兒一般,再無期盼!
至此之後,在那後神宮之中,如同多了一個幽靈。
他晝伏夜出,日日抱著那沉重的人偶,在後神宮中穿梭。他不和任何人說話,隻和自己手中人兒說的興高采烈。
雖然整個祈巫族都參與的謀反,然而厲太烏卻被凰王網開一麵,雖然,沒有處死,卻已經降職到最低的品級。但是他的本事卓絕,仍舊有凰王利用之處,所以仍然留在宮中,隻是再無那些至高無上的權利。
所以他很久之後,才見到的鳳涅。
秋色染天,萬物萎靡。
蕭瑟的秋風掃落一滴枯黃的落葉,席卷了整個後神宮,隱匿在雲山之後的仙醉池,也沒有躲過著秋風的掃蕩,枯葉在那幹枝之下打轉著掠過,掃過一個人的麵頰。
淩亂的發絲,黯淡的眼眸,臉上髒兮兮的,不知道染得什麼東西,嘴角淌著一股清水,不知道是他的口水,還是他手中酒水。
“殿下……”
厲太烏低低的叫了一聲,眉心的紅痣微微的顫抖起來。
曾經風光無限的太子殿下,他此生難得的知己,竟然會淪落成如此的模樣。當然,他也沒有好到哪裏,身上簡陋的奴人服暗淡無光,腳上踩著的鞋子也單薄的有些發寒。
他蹲下了身子,緩緩的伸出手臂,將那酒瓶子從醉醺醺的鳳涅手中拿了出來。
“還給我……”
鳳涅沙啞的開了口,依靠在枯木之下的麵容枯槁而憔悴,看到厲太烏心中一陣陣的法疼。
輕兒消失了,他也著實萎靡過一陣子。
他終究沒有保護好她,讓她曾為了那複仇的犧牲品。他日日自責,甚至覺得凰王即使誅殺他都沒有關係。
可是凰王竟然饒過了他的性命。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挺過來的,總覺得此生再無意義。渾渾噩噩的過了一些時日,才聽聞鳳涅和人偶成婚的消息。
他沒有想到,他們兄弟竟然如此同命相連,為了一個女子,竟然都變得如此的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