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子望著鏡子中那個美豔的自己,眼中卻帶著化不開的惆悵,眼睛突然複明對她來說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但是她卻隱瞞了這件事,連一直陪在她身邊的阿福都不能說。莫知子看著鏡中的自己略帶苦澀的一笑,看著這張臉,她微微怔住了,記憶裏,娘親的模樣早已模糊不清了,但是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她宛如看到了與自己有著同樣麵容的柳夜襲。莫知子輕聲呢喃:“娘?”一顆晶瑩的眼淚從眼角滑落,莫知子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娘,我好想你!”
一輪明黃的月亮掛在天空的正中央,整個長樂宮宛如撒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輝,雲崖和雲岸跪在金先生門外,雲崖一副凝重的表情,雲岸的臉上也是千古不變的神色,雲崖輕聲問道:“雲岸,你說怎麼辦?師父是不是沒聽見?”
雲岸皺著眉:“雲崖,阿子姑娘的眼睛複明了,你確定嗎?”
雲崖重重的點頭:“我能確定!”
那扇厚重的木門後,金先生眯著眼盤坐在屋子中央,胸口一陣酥麻,門外兩個孩子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但此時,他已無力回天,大限已到,如今,能多活一時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
雲崖和雲岸對著金先生的門口磕了三個頭,剛要起身便聽金先生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雲崖、雲岸,救人是你們應該做的,但是,長樂宮的事,你們千萬不要插手,切記為師囑咐過你們的事。”
雲崖和雲岸麵麵相覷,二人齊聲回答道:“是。”
金先生一陣緊湊的咳嗽聲傳出來,雲崖和雲岸兩個人的心使勁的揪了起來,雲崖滿臉的心疼:“師父。”
一陣咳嗽之後,金先生才逐漸的平複了下來:“你們先回吧,等那件事情完成了,我自然會帶你們離開的。”
回草屋的路上,雲崖一直悶悶不樂,滿心的擔憂都寫在了臉上,她問雲岸:“哥哥,那件事什麼時候才能完成?我擔心師父的身體。”
雲岸難得的輕聲安慰妹妹:“雲崖,你忘了師父對我們說過什麼嗎?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忘記,我們是醫者,治病救人是我們的使命。”
雲崖眼角含著淚花:“可是,哥哥,我真的怕師父撐不到那個時候了。”雲岸皺著眉頭沒再說話,這滿月下的兩個人卻顯得格外孤獨。
陸無雙身在蘇州,卻同樣看著天上的這輪滿月,況且,身旁還有佳人陪伴。陸無雙端起一杯茶放到嘴邊輕輕囁了一口出聲道:“阿離,你知道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什麼嗎?”
莫知離聽陸無雙的問話倒是有些好奇,便問了句:“是什麼?”
陸無雙將手中的一杯茶一飲而盡,然後把空杯子遞給了莫知離,莫知離接過,便又習慣的為陸無雙倒上了一杯茶,陸無雙輕輕笑:“就像是現在這樣,無論我在哪裏,阿離都在我身邊,想喝茶的時候,都能喝到阿離才能煮出來的味道。這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聽著陸無雙的這番話,莫知離有些恍惚,自從二人從長樂宮出來,眼前的這個男人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是更像是一個人了,一個真正有情有義的人。隻是他對自己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茶從茶杯裏溢了出來,莫知離忽然覺得手上一暖,她嚇得一驚猛地抬頭,陸無雙捉住了她的手,陸無雙眼裏滿是促狹:“怎麼?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倒杯茶都倒灑了?”
陸無雙還握著莫知離的手,握住的時候,他就不想放開,直到莫知離有些不自然的收回了手,茶翻了灑了莫知離一身,陸無雙又癡癡笑:“多大的人了,倒杯茶還能灑了自己一身?”
莫知離強裝鎮定:“那還不是因為你?”
陸無雙一雙幽深的眸子緊緊地鎖住了莫知離,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卻聽到了什麼聲音,神色咻地一變。陸無雙懶洋洋的斜靠在榻上出聲道:“進來吧!”
獨孤十一聞聲走了進來,他單膝跪下,對陸無雙和莫知離道:“見過主上、阿離姑娘。”
陸無雙懶洋洋的開口:“不必多禮,起來吧!”
獨孤十一站了起來,莫知離也站了起來,她對著陸無雙盈盈一拜道:“主上,陌離先行退下了。”
陸無雙看了眼莫知離被打濕的外衣,胸內忽然湧上一股燥熱,他對著莫知離點了點頭:“去吧,換件幹淨的衣服。”莫知離的臉上帶著一抹緋紅,她靜靜地退了出去,屋內隻剩下陸無雙和獨孤十一二人。
陸無雙開口:“十一,每次看到你,我都很心安。”獨孤十一有些疑惑的看著陸無雙,獨孤十一在這些人情世故上總是比普通人差一點。陸無雙嘴角勾起一絲笑:“若世上的人都同你一般單純,咱們做這些事就簡單多了。每次看見你,你都會給我帶來好消息,每次交給你的任務,你都能順利完成,從來不會讓人擔心,所以,每次看到你,我都會很心安。”
獨孤十一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或許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冷漠,陸無雙見獨孤十一也不說話,就這樣一直看著他,這才歎了一口氣提醒獨孤十一問他來的目的,獨孤十一這才開口說話:“主上,慕容灃有消息了。”
陸無雙眼睛一亮:“人在哪?”
獨孤十一答道:“他現在人在京都百花樓。”
陸無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雙眸卻深不見底:“他倒是會享受,當年惹出了這麼多的亂子,而今卻躲到那裏逍遙去了。”
獨孤十一繼續答道:“根據線報,慕容灃現在已是百花樓的掌舵者,而且常年深居簡出,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屬下也不清楚。主上,屬下願親自前往查看。”
陸無雙點了點頭:“也好,你先行到京都查看,等我把這裏的事情了了,馬上就過去跟你彙合。”
然而,縱然是陸無雙也沒曾預料到,獨孤十一白跑了這一趟,這些人一直都在找的慕容灃並不在京都,而慕容灃卻離他們很近。
當年,莫天韌臨死之前,將親生女兒托付給慕容灃,而他或許到死都沒曾想過,兩個女兒竟然都淪落到了長樂宮,而慕容灃也失蹤了。這個他最信任的人,並沒有如他所期望的那樣,給他的女兒一個安穩的人生。
莫知離神色肅穆,她心裏卻躁動不安,十一去京都了,說是去找慕容灃,她幾乎是差一點就去找陸無雙,跟他說她要和獨孤十一一起去京都,可是她現在還不能,眼前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陸無雙奇怪的態度,長樂宮的杳無音信都是讓她無法安心離去的原因。她現在很想知道海棠姑姑的消息。
我跟慕容言在客棧陪著這個小孩子一整天,馮晚亭因為有事先行離去了,所以整個屋子裏就剩下熟睡的小孩,和大眼瞪小眼的我們倆。我有些失落的趴在桌子上:“慕容哥哥好不容易說要帶我出去玩一天,沒想到這一天竟然在這客棧裏過去了。”
慕容言微微一笑:“改日再去也未嚐不可,反正那地方總是跑不了的。”
我又是長歎了一口氣:“慕容哥哥,我和師父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不可能一直在你家待著。”
慕容言一愣,好像是半天才反應過來我說的話,他抿了抿薄唇,站了起來,牽起了我的手,拉著我往外走,我有些驚訝:“慕容哥哥,你要幹嘛?”
慕容言輕聲說:“讓羅漢留下來照顧這個孩子,你跟我走。”
我驚訝:“羅漢大哥?羅漢大哥不是在家裏嗎?”
慕容言輕輕一笑:“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羅漢離我都不會太遠的。”
剛出門,羅漢就迎了上來,原來他一直都在保護慕容言,即使慕容言出來並沒有告訴他。就在我再一次為慕容言和羅漢之間的感情感到驚詫的時候,慕容言拉著我走出了客棧,上了馬車:“慕容哥哥,你要帶我去哪?”
慕容言神神秘秘的一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將近一炷香的時間後,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慕容言將睡迷糊的我叫醒,我揉了揉眼睛,慕容言的眼睛卻比平常明亮許多,他率先跳下馬車,對著我伸出一隻手:“小花兒,小心一點。”
麵對慕容言突然伸出來的手,我的內心猛地跳了起來,我感覺有一股熱氣從胸口升起蔓延至臉頰和耳朵。我小心翼翼的牽住了慕容言的手,他護著我跳下了馬車。今晚的慕容言,格外不同。
我這才抬頭,我們身處在一片寬闊的曠野處,眼前都是半人高的草叢,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圓,寬闊的空中鑲嵌著無數閃閃發光的繁星,滿月和繁星照亮了這片大地,整個世界仿佛一刹那就安靜了下來。
我下意識的發出了一聲驚歎,慕容言微微一笑:“喜歡這裏嗎?”
我扭頭看他,他的嘴角還帶著那抹微笑,我輕聲回答:“喜歡!”
慕容言突然燦爛一笑:“小花兒,你在這等我一下,不要到處亂跑。”
我還沒反應過來,慕容言就跑進了草叢裏,我大聲叫他:“慕容哥哥!”
慕容言在草叢裏跑了一圈,他經過的地方漸漸地飛出了許多螢火蟲,等到慕容言跑出來的時候,漫天的螢火蟲就像是會飛的星星,來回的舞動著。慕容言站在我身邊,像個小孩子一樣笑著,看著這漫天飛舞的螢火蟲,我忽然頭痛欲裂,腦海裏,一個頭上紮著兩個發髻,穿著一身紅衣服的小女孩也是在一個這樣的田野中高興的奔跑著,我捂住頭,痛苦的彎下了腰,蹲在了地上。
慕容言發現了我的不對勁,連忙蹲下來問:“小花兒,你怎麼了?”
腦海裏,小女孩咯咯的笑著,一雙大手將她抱了起來,小女孩奶聲奶氣的叫:“爹!”小女孩的爹爹伸手撫摸小女孩的腦袋。
一陣劇烈的疼痛過後,我癱坐在地上,慕容言一臉驚慌的將我摟在他的懷裏:“小花兒,你怎麼了?”
我有些恍惚,看著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喃喃道:“慕容哥哥,你說人死之前,真的會看到以前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