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心中有些不知名的喜悅,隻覺得看到那人就醉了。
此時的她臉色淡漠,略有些著惱的樣子,淡色薄唇如同她的人一樣悠遠高冷,與之前見到的魅色自成的妖姬完全是不同的人。
一身玄金長袍,男裝打扮的她越發豐神毓俊,抬起的下巴上都折射著暮光的璀璨,整個人又是冷的,頭上的紫金玉冠束著她的墨發,儼然一個陌上公子。
前方不遠處隊伍裏的人一直在注意這邊,見馬車裏出來人不約而同的看過來,一時所有人都呆住了,不少女眷都臉頰泛紅,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
吳青癡迷的目光在觸及姬離腰間係著的腰帶的時候一張俊臉頓時通紅!
那不是之前她身子下麵壓著的那條腰帶,是那個男人的腰帶!
吳青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渾身一線電流流過。
王澍顯然沒有想到出來的人竟然是這個樣子,他慌亂的轉過臉,目光不知道放到哪裏。
美人不是沒見過,但是這麼美的少年他還是頭一次見!
姬離站在車轅上,得意的摸了摸腰間的腰帶,跳下來坐到暗二準備好的椅子上,抬眼看見兩人無趣的揮了揮手,讓兩人離去,吳青咬了咬牙,拉著王澍離開。
這個女人……簡直行徑放誕!
“暗一,你倒是膽子大,什麼話都敢說?什麼叫辦事?辦什麼事?”姬離就抓著暗一問,暗一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脖子,支支吾吾的顧左右而言他。
暗一看一眼不停看著姬離的女人們,端著臉盆走路的都不看路,和前麵端茶的相互直接撞上,暗一抽了抽嘴角,“公子,您還是戴個紗帽再出來吧。”
姬離可不在意,“臉長的不就是給人看的?”
暗一看一眼不動聲色的馬車簾,有些無奈,主子怎麼淪落至今了?連腰帶都被搶走了?他有心勸阻主子莫要被美色衝昏頭腦,但是對上姬離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又低下頭一臉的老實樣子。
“主子看到別人看您會生氣的。”暗一含蓄的表達慕湛的醋意,慕湛在馬車裏深有同感的大點其頭。
“這有什麼嫉妒的?那是沒有自信的人才會產生的幼稚的情緒,慕湛什麼人怎麼會吃醋。”姬離繼續不以為意,卻沒想到不久後就會被自己打臉,此時還興致勃勃的看著暗一,“晚飯準備做什麼?”
暗一暗歎,主子,屬下隻能幫您到這裏了。
“以前外出露宿時主子連帶屬下們都是幹糧隨便解決的,這次是出來玩的自然要好好收拾一下,但是屬下們也隻會一些簡單的,您莫要嫌棄。”
姬離饒有興趣的看著暗一做飯,卻不知馬車裏慕湛幾欲抓狂。
——主子還是稍微注意一下儀容儀表,您這個樣子很容易被誤解為嫉妒。
——嫉妒?那是沒有能力沒有自信的人才會有的沒有用的東西。
——據屬下觀察,十六殿下對國師大人有不一樣的感情,十分曖昧又撲朔迷離。
——走!跟我去撕了他!
說過的話還在耳邊,慕湛抽了抽嘴角,祈禱暗一不是嘴長的人,他的腰帶被姬離拿走,其他衣物什麼的都是十五衛收拾的,他不知道在哪,在裏麵翻箱倒櫃的找腰帶。
那邊吳青回去之後就讓人也停下來生火做飯,冰兒的目光亮起來,隻要停下來,她就不信找不到機會去和那馬車裏的人套近乎!
但是她想起姬離的樣子皺皺眉,這麼俊美的少年她竟然沒有見過,還有一種突如其來的自卑感讓她直覺的不太喜歡姬離。
雖然是很漂亮的少年,但是她喜歡的另有其人,而姬離,除了長相以外,連身上的氣質與那個人都很像,何止是想,若是兩人一喬裝,她都分不清兩個同樣活在雲端的人有什麼區別!
吳語原本是極生氣的,但是見到姬離之後,她立馬換了態度,羞紅了臉,世上竟然還有那麼俊美的少年!
她拿著銅鏡看了看自己,擺了個含羞帶怯的樣子,猶豫這個樣子能不能吸引那貴人。
就算不是貴人,她都認了!隻要能得到那個人!到時候,她一定要帶著那個人去那幫姐妹麵前炫耀一圈,狠狠嘲笑她們歪瓜裂棗的夫婿!有這樣俊美的少年做夫婿,吳語一想就臉紅不已。
公子們紛紛湊到吳青王澍身邊問長問短,“那公子長得可真俊!是什麼來頭?”
吳青搖了搖頭,王澍也有些怔神,“她那個樣子,分明就是與人耳鬢撕纏後的樣子,不知那女人得有多美才能讓那公子瞧上眼。”
王澍的話讓在座的公子哥們紛紛心馳神往,那公子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不可能會看上比自己醜的女人,那個女人得有多美?
“青哥你說說,你不是上了車了麼?那女人到底有多美?”陳公子問道,引得眾位公子紛紛豎起耳朵聽他形容“美人”。
吳青的臉因為王澍的話有些僵硬,他淡淡道:“什麼耳鬢撕纏,莫要胡說。”
王澍皺眉,“怎麼會?”他以前被幾個公子強拉去青樓楚館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人在燕歡之後的神情,跟那個公子挺像的。
“那馬車裏麵沒有美人,隻有公子。”
吳青的一句話頓時引起眾位公子深長的眼神,沒有美人?那少年的神情又是那般,難不成那少年有龍陽之好?
綏州民風開放,有錢人玩弄男寵都是公開的秘密,在場就有人好這一口,深諳其道,不約而同的重新看向姬離。
那少年,是上麵的還是下麵的。
若是上麵的,那裏麵的那個公子得有多美?
若是下麵的,有人已經尷尬的咳嗽一聲,掩飾性的用廣袖遮住了尷尬的位置。
這邊的姬離當然是不知道有人臭不要臉肖想她的,她看了一會暗一做飯的,便爬回了馬車,看慕湛在裏麵一臉淡定的看書,湊到慕湛身邊嬉笑,“飯快好了。”
慕湛隨手將她攬進懷裏,一低頭就在姬離的肩膀處咬了一口,“叫你再胡鬧!”
姬離也不覺得疼,嘻嘻笑著靠到慕湛懷裏,“生氣什麼?不就是一條腰帶。”她眼睛一轉,湊到慕湛耳邊低聲的說了一句話,慕湛的耳尖就紅了,他清咳了兩聲,無奈地擰了一把姬離的腰。
“主子,飯好了。”說完暗一就端著托盤呈了上來,四菜一湯,每一道都十分精美,不僅好看味道也好聞,“離開的匆忙導致飯菜簡陋,主子將就些,進了城,屬下們就補齊食材。”
姬離隨意擺手,“說實話,別的不說,就是這道拔絲土豆,我已經有整整……”她抬起頭對著天算了算,“算不清了,就是好多年沒有吃到了。”
她無所謂的說著,慕湛卻眸光一深,眸光中閃過若有所思。
暗一倒是有些驚訝,“公子竟然認識這道菜?這是屬下們上次在邊關時在一家普通百姓家學的,覺得好吃,但是貴人一般是不吃這個的,要不是上路匆忙,我們也不會做給主子吃的,您是在哪吃的?”
姬府家大業大,周氏再苛待她,就算是讓她吃剩飯也是吃不到土豆的吧?
姬離無所謂的笑笑,“以前吃這道菜的時候,她還不熟練,糖放得少,絲都拔不起來,後來就再沒吃過那個味道了。”
實際上,已經足足有二十二年了。
暗一明顯感受到了空氣中隱隱的壓抑,有些慌亂,早知道就不做這個了,得罪了這位姑奶奶,主子一定會撕了他的。
慕湛揮揮手,“你下去吧。”暗一才如釋重負的退了下去。
姬離夾起一塊放到嘴裏,臉色淡淡的,“你快吃啊,別說暗一還真是全能,什麼都會。”
慕湛若有所思,卻也沒再開口。
姬離吃著土豆,嗓子處有些哽咽,她匆匆吃完飯嬉笑著說要方便下了車,臉色木然的走到一邊的樹林裏,靠著樹幹蹲下身,將臉埋進臂彎縮成一團,就像是還在母親子宮裏的樣子。
半晌,月光照亮她玄色的衣袖顏色漸深的地方。
就是那年,她成了孤兒,也不是因為不熟練才放少糖拔不起來絲,而是她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更多的糖來放。
那個溫柔又狠絕的女人,也是那一年走的。
那年,她正是二十二歲,而她,剛剛五歲。
她還有個別的叫法,叫母親。
嘴裏的甜味還留著,這讓她又恨又愛的味道,絲絲縷縷滑進喉管的時候,就成了苦味。
慕湛坐在馬車裏,手指撫摸著她搶他腰帶時換下來的她自己的腰帶,馬車裏的夜明珠明亮的光芒也照不亮他漆黑點墨的眼眸。
姬離,你究竟是誰?
而收拾好情緒的姬離剛剛踏出樹林的時候,就看到有一個女人不顧暗一等人的阻攔要往裏麵衝,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似是興奮似是瘋狂似是狂喜。
“暗一!是不是你!是不是!”
暗一在旁邊抽了抽嘴角。
馬車裏的慕湛掀開車窗,他皺眉驚訝道:“煙瓊?”
姬離的眸光驀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