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還有回旋的餘地
那日從侯府離開時齊垣並未多加挽留,他隻是讓她把那一對花簪帶上,陸難沒有拒絕。
之後的這些天他都沒再去侯府,齊垣也沒有再命人來請她。
陸難再次見到新月時是在錦易樓。
她去拿季淑貞命錦易樓給自己打的頭麵,新月好似是去買首飾。
雖然同在盛京,可陸難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去茶園,也就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新月。
陸難往外走的時候新月正往裏麵來。
脫下戲服換上長衫時新月就像一個儒雅的書生,他生得清秀,舉手投足之間自成風 流。
“見過永樂郡主。”新月搶在陸難開口之前給她行禮。
今非昔比,如今陸難不再是初見時戲台下容貌姣好的客人。
陸難擺擺手示意他免禮。
“新月,你今兒是來看首飾的嗎?”她問。
新月點點頭,說:“我想來請樓裏的師父幫我打一套頭麵。”
新月是男子,尋常時候也不需要什麼首飾,打頭麵自是為了唱戲。
“這樣啊,那我就不耽擱你了。”陸難對他的態度還跟以前一樣,半點兒郡主的架子都沒有。
說完陸難就繼續朝外麵走,沒走兩步身後傳來新月的聲音。
“永樂郡主留步。”
陸難停下腳步,新月很快追上來。
“郡主要是不介意,我們一起走吧。”新月提議。
“你不是要請樓裏的師父打頭麵嗎?”陸難擔憂的問。
新月的頭麵不比尋常女子的,況且他要求頗多,陸難知道往常新月請人給自己打頭麵都是一再叮囑,恨不得把一句話說上七八遍。
這錦易樓是自己的,要是新月不守著師傅把要求說清楚了她還真有些不安心。
“不礙事,我已經交代過下人了,他會去辦這件事。”
陸難勉為其難的點點頭,她心底還是希望新月親自把所有的要求給師傅詳細的說一遍,免得最後砸了錦易樓的招牌。
“郡主走吧。”新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兩人一起出了錦易樓。
“聽說郡主同靖勇候要成親了,我還沒來得及恭喜郡主。”
較之以往新月的語氣和軟了許多。
“是啊,婚期在六月十二那天。”陸難點點頭,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
新月自然看出來了。
“郡主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嗎?”他壓低聲音問。
新月不過是市井小民,遠離朝堂之事,他隻知道賜婚的聖旨是齊垣在上朝的時候求來的,至於背後的故事他沒有更多的了解。
一個先生求娶自己的學生,這事情光是聽著就不那麼好聽,尤其是那個先生是齊垣,他更覺不妥。
世人大多愚鈍,如期提起齊垣在朝堂是請皇上為自己和自己的學生賜婚的事,大家罵的都是陸難。
他們說她是狐狸精轉世,不認怎麼會把齊垣迷得團團轉,竟然在議論國事的地方求這樣一道聖旨。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樣問?”陸難一臉惶恐,連連搖頭說。
自己倒是有些糾結,但還不至於不滿意。
既然新月這樣問,那別的人是不是也有同樣的疑問?
齊垣是不是一樣以為自己對這門親事不滿意?
“郡主就是不滿意也很正常,畢竟你要嫁的是那樣一個人。”新月似乎是想要安慰她,隻是說出來的話讓陸難覺得萬分別扭。
那樣一個人。
怎樣一個人?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要嫁的是什麼樣的一個人?”陸難質問道。
雖不明白新月的話是什麼意思,但習慣使然,她習慣站在齊垣那一邊,所以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覺得不舒服。
“郡主不是盛京人,如今又失憶了,不知道許多事情也很正常。”新月笑得意味深長,“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合適的地方坐下來說吧。”
掃一眼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群,陸難點點頭應下來。
兩人找了家酒樓要了一間廂房,如今不是飯點,店裏麵的客人不多,進了包廂之後更是將所有的熱鬧都隔絕在外麵。
“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關於我先生我應該知道什麼嗎?”一坐下陸難就迫不及待的問。
新月不疾不徐的給兩人到了兩杯茶。
“郡主喝茶。”他將其中一杯推到陸難麵前。
這個時候了陸難哪裏還有什麼心思喝茶,她看著新月舉杯仰頭喝了一杯茶,不等他放下茶杯陸難又繼續催道:“你快把話說清楚。”
“郡主對靖勇候有多少了解?”新月問。
陸難想都不用想就搖了搖頭。
她對齊垣沒多少了解。
還好她不是他的學生,不然她就會是著天底下最不稱職的學生。
“侯爺在封侯之前是驍勇善戰的大將軍,這個郡主知道嗎?”
她立即點頭。
知道這個的時候他還被嚇了一跳。
“侯爺在班師回朝之前……曾下令屠了一座城。”
“你說什麼?”陸難問。
“侯爺在班師回朝之前……”
“一座城是什麼意思?”陸難打斷他的話。
新月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清了,隻不過湊成一句話陸難就有些不明白了。
什麼叫屠了一座城,一座城得有多少人?
齊垣做了這樣的事?
“就是一座城裏所有的人,上至步履蹣跚的老人,下到剛剛生下來沒多久的嬰兒,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陸難臉色變得有些慘白。
她不是多麼善良的人,知道打仗難免會有死傷,可將一座城男女老少所有人都殺了這樣的事,她一時間還是接受不來。
即便下令的人是她最喜歡的先生。
“郡主為何不想想以靖勇候的身份,為何到了這般年紀都沒有娶妻。”新月繼續道。
齊垣剛剛班師回朝的時候皇上就曾經給他賜婚,一開始齊垣並未反對,倒是那個被賜婚的姑娘尋死被人發現,這件事很快在盛京傳開來。
即便是南平的英雄,可也是曾經下令屠了一座城的人,哪個姑娘不害怕。
那姑娘尋死的事情傳開來的時候盛京的人都在罵齊垣,即便是齊垣進宮退了這門親事百姓們還是覺得憤慨。
後來也有不怕死的想把自己的女兒送進侯府,不過齊垣從未點過頭。
時間能衝淡一切,如今齊垣的名聲也好了許多。
好到皇上給他和陸難賜婚時挨罵的人居然是陸難。
陸難還沉浸在“曾經下令屠了一座城”的這個消息裏,根本就沒聽到新月在同自己說些什麼。
她不信,她的先生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即便心裏不承認自己這個學生他也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他怎麼可能把這麼殘忍的命令說出來。
“我告訴郡主這些是希望郡主凡事三思而後行。”新月提醒道。
他不知道為什麼陸難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把這件事告訴她,是不記得了還是故意為之?
“我聽說郡主深得皇後娘娘寵愛,郡主若是對這樁親事不滿,您去求求皇後娘娘,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他給她出主意。
別的他不知道,不過皇後對陸難的寵愛應該有幾分真心實意,不然以陸難的出身怎麼會搖身一變成了永樂郡主。
陸難張嘴準備說些什麼,話剛到嘴邊,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來。
抬頭望去,站在門外的人不是齊垣還能是誰。
她下意識的喊“先生”,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嘖嘖,沒想到還有人這般膽大,竟然在這裏勸我的未婚妻同我退親。”齊垣搖搖頭道。
不知道是不是受新月剛才那些話的影響,齊垣說話的時候陸難似乎能聞到濃烈的血腥味。
片刻慌亂之後新月很快鎮定下來。
“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永樂郡主待我恩深似海。”新月笑道,他似是絲毫不擔心齊垣衝自己發怒。
齊垣沒有發怒,看了一眼新月之後他將自己的目光移到陸難身上,她正呆愣愣的看著自己,那雙好看的眼睛裏如今盡是迷茫。
這樣看上去有些可憐。
“陸難。”他喊了一聲,語氣帶著幾分難言的纏 綿。
他到的時候陸難在問“一座城是什麼意思”,聽到這句話齊垣就知道自己沒來之前她和新月說了什麼。
她曾問他和陸淩雲之間有沒有什麼秘密沒有告訴他,那時候他想的是自己的確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她。
也算不上什麼秘密,這在盛京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不用費多少力氣就能打聽到。
隻是她不知道。
不知道他剛回盛京的時候光是名字就能止小兒夜啼。
“到我這裏來。”這回齊垣沒有伸手。
要是她不過來呢。
話音剛落,陸難的眼珠子轉了轉,似是在思考些什麼。
她沒有動作,她還在想剛才新月說的話,她想起之前的許多事,想起自己第一次動手打人的事情,當時就是因為對方說了齊垣的壞話。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當時那個被自己打了的姑娘怎麼會說那些話。
“陸難,到我身邊來。”齊垣再次開口。
他沒意識到自己話裏帶了絲絲祈求。
過來呀,像她最開始做的那樣,毫不猶豫的到自己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