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你要如何報答我

徐長安自是不敢公然跟攝政王作對,隻好強忍著滿心屈辱,硬邦邦地走到莫忘塵跟前,不情不願地道歉,又親自到小商販那兒買了一隻兔子燈還給莫忘塵。

他確實十分畏懼邢邵辰,連八抬大轎也不敢再坐,慌慌張張地指使著轎夫們把轎子抬走,爾後如喪家之犬般從人群中鑽了出去。

那名被喚作阿紫的女人得意地踮起腳,嘟著嘴哼了一聲,“仗著有安昌公主的庇護,四處胡作非為,這種人,早就該教訓了。”她目光明亮,神情嬌憨如少女地指著不遠處的花燈,嚷嚷著要讓邢邵辰陪她去看。

莫忘塵呆呆地看著俊男美女,宛如神仙眷屬的一對人與她擦肩而過,直到漫天煙花飛舞,照亮了所有人的臉,她才恍然驚覺,不顧一切地朝那兩人追了上去。

上元節的煙花美得如夢似幻,所有人全都抬頭如癡如醉地欣賞著,就連守在莫忘塵身畔的寒飛也滿懷心事地抬頭看著璀璨的天空,目光迷惘地陷入往事回憶中,絲毫沒有人注意到,那個髒兮兮滿臉枯黃的莫忘塵蹭到了邢邵辰和阿紫身旁,用力抓住了邢邵辰的手,拚命地拽著他朝人群外拖去。

“好美的煙花,阿辰,明年你還會陪我看煙花嗎?”阿紫喃喃自語著看向身旁,驀地怔住了。

原本站在身旁的男人,此時站著一個陌生人。

“寒飛,阿辰不見了!”她拚命擠到寒飛身旁,滿臉慌張。

寒飛怔了怔,四處打量,臉色一沉,握緊了劍,飛快地閃出人群四處尋找。

莫忘塵緊緊拉著邢邵辰,帶著他一路奔跑,他安靜得像個孩子,順從地跟在他身後,一直到了一處漆黑的巷子裏,莫忘塵跑不動了,氣喘籲籲地彎腰喘息。

黑暗中,邢邵辰出乎意料地安靜,一雙漆黑的眼眸專注地凝視著他,絲毫不像剛剛那個冷冽教訓徐長安的攝政王。

他有些尷尬,慢慢直起身子,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解釋,一時衝動把他帶到這兒的目的。

“你認識我?”邢邵辰忽然問道。

“我……這帝都裏應該沒有人不認識你吧,大名鼎鼎的攝政王。”他苦澀地低下頭,輕聲嘀咕。

“也對,”他自嘲地勾唇一笑,忽然又問道,“你拉我出來作甚?”

“我……我隻是,”他咬了咬牙,窘迫地回答,“你幫了我,所以我想好好報答你。”

他微微挑眉,“你準備如何報答我?”仿佛為了給莫忘塵做個佐證,他悠悠說道,“十天前,有人說感激我,送了我一顆夜明珠,五天前,又有人說感謝我,送了我身上這件貂裘,你想要報答我什麼?”

莫忘塵尷尬地低下頭,渾身上下,湊在一起也沒幾兩銀子,他能報答什麼?就是把自己賣了,這位攝政王也未必想要。

見他吭吭哧哧說不出話來,邢邵辰淡淡說道:“既然你什麼東西都沒有,就拿你自己作為報答吧。”

他吃驚地抬起頭,什……什麼意思?

邢邵辰凝視著他,緩緩說道:“十日之內,處理好你的事,來攝政王府做我的仆人。”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他摸了摸臉,一臉不解。

他從腰間掏出錢袋,隨手扔給莫忘塵,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你眼中的仇恨,太過明顯。”

邢邵辰走了,錢袋上帶著他的餘溫和氣息。

莫忘塵怎麼也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與他再次相遇,更沒想到,他竟然起了把自己收入囊中的心思,如今他是攝政王,權勢滔天,什麼樣的人才得不到,為何讓他進入王府做仆人?

就算去了又怎樣?如今,他早就有別人了。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莫忘塵呆呆躺在客棧的床上,雙眸直勾勾盯著房頂,半晌,他直勾勾坐起來,奔到鏡子前打量著自己的容貌。

細眉長眼,突起的顴骨,滿臉雀斑,長得這麼醜,難怪邢邵辰看到自己,目光平靜無波。

難怪他身邊那個美貌的阿紫能夠奪走他的寵愛與注意力。

“小二!給我提兩桶水來,我要沐浴!”他打開大門,粗著嗓子吼道。

溫吞的熱氣中,被盤起的長發如瀑布般散落,他解開粗布長衫,露出胸前緊緊包裹的白色係帶,一雙修長筆直的美腿輕輕踏入浴桶中。

他緩緩把白色繃帶扔出木桶外,拿出溶解易容藥物的解藥抹在臉上,輕輕把臉埋入水中,片刻之後,他緩緩抬起頭,臉上的黃色麵皮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千嬌百媚的一張麵容。

遠山眉,眸光瀲灩,櫻桃紅唇,膚色雪白,端的是美人如花。

君紫怔怔地看著水麵的倒影,三年了,連她自己,也幾乎快忘記她的真實容顏。

當年,秦梁帶著她離開帝都,遠赴靖州。

她知道,一旦跟他去靖州,從此以後,勢必被他禁錮一輩子,哪怕他為她犯下火燒藏書閣的大罪,哪怕他欺君罔上,可她不愛他,即便跟他走了,也不過是彼此折磨。

倒不如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於是,中途她找機會逃了,她知道,秦梁派來的人一直四處找她,為了躲避追查,她一路易容,逃到了邊關小村。

這三年來,她不問世事,也不敢出現在故人麵前,她以為自己總會死在這村子裏。

起初,她仍舊如往常一樣,身上的毒素不定時地發作,每每痛到死去活來,恨不得立即撞牆而死,漸漸的,她跟隨村裏一位老者學習醫術,分辨草藥,親自為自己下藥方,這樣一天天地過去,身體居然好了許多,毒素發作的時間也漸漸地推遲。

直到那位老者去世,她終於可以完全控製自己體內的毒素了,雖然不能完全根除,卻也控製在了不死的狀況。

這樣的生活,她已經很滿足了,她想,老天已經對她很好了,即便再也見不到邢邵辰,可他總會忘記傷痛,重新生活。

沒想到今日見到他和那女人在一起,她扔是失控了。

她咬著唇,暗自告誡自己,決不可再被他撼動心神,等殺了李朝翰那畜生,就立刻回村,重新過平靜的日子。

想到屠村之仇,她心緒難平,匆匆抓起衣服,從浴桶中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