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黃的燭光下，如霜安靜地躺在床上，目光直視著幔帳的頂端。
屋外傳來楊照與郎中說話的聲音，他聲音低沉，低聲吩咐著什麼，旁邊傳來丫鬟小聲的催促，“大人，二夫人身體不舒服，請您過去看一看呢。”
“我不是才去看過嗎？”
“二夫人剛失去孩子，想來身心疲倦，正需要大人的撫慰呢。”
那大夫也輕聲勸說，“大人放心，大夫人這邊，我會照看著，一旦夫人醒了，我立即稟報大人。”
隻聽到一陣靜默過後，楊照終於抬腳離開。
他終究還是走了，看來梨落的手段遠遠超出她的預期。
如霜掀開被子，從床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徑直掀開簾子走出去。
那大夫正低頭收撿藥箱，見她神色正常地出現，頓時吃了一驚，“大夫人……”
脖子上一涼，一把劍抵在了他上麵，如霜神色森冷，“二夫人的孩子是怎麼流掉的？”
大夫訥訥地站著，生怕一移動，就會橫屍當場，他眼珠子亂轉悠，嘴裏卻說著，“大夫人饒命！小的隻是一名大夫，小的不知道啊……”
“很好，那我就割掉一根手指頭，你不知道一句，我就割掉一根，直到你知道為止！”說完這句話，如霜手起刀落，那大夫手上的一根小拇指被削掉了。
十指連心，那大夫痛得立即像殺豬一般尖叫起來。
如霜冷冷一笑，“三，二，一……”
“我說！我說！”大夫滿頭大汗，捂著鮮血淋漓的手滿臉恐懼，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大夫人可不是什麼善茬，再隱瞞下去，隻怕自己真要變成一具屍體了，他滿頭大汗地招認，“幾個月前，二夫人曾經找到小的替她把脈，脈象倒是喜脈，隻是二夫人身子孱弱，自幼沒有養好身體，氣血不足，隻怕生下來的孩子有先天不足……當時小的把原話轉達了，本以為二夫人打算生下這孩子，沒成想，這……這前幾天二夫人找到小的，請小的給了她一副藥，說要流掉這孩子……”
原來梨落打算利用這個先天不足的孩子來陷害她。
如霜收起匕首，冷喝一聲，“滾！”
大夫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她眼前。
如霜打開大門，天氣清冷，梨落院子裏燈火通明，丫鬟們四處走動，一派熱鬧。
她轉身回到房裏，收拾了幾件衣服，匆匆裝進包袱裏，轉身踏出門檻。
“大夫人，您這是要去哪兒？”管家匆匆趕來，一臉疑惑地打量她，在他眼裏，這位夫人平日裏打理府邸事務精明厲害，隻是偏生在感情上糊塗，對大人的愛意視而不見，這才導致梨落插手他們之間的感情，若是她能學會軟下來幾分，說不定這府裏的天下還是她的。
如霜淡淡地說：“我要出府。”
“出府？這怎麼行？夫人，府裏少了您，這……這大人恐怕也不會答應啊。”管家一臉為難。
“管家，你放心，沒了我，你家大人還會有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每一個女人都巴不得好好伺候你家大人，照顧府裏的事務。你閃開，否則休怪我手中的劍無情。”
管家畏懼地看了她一眼，默默閃開，心裏正琢磨著該怎麼去通報大人，忽然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讓她走。”
“大人！”管家急了，眼看自己心愛的人要走了，楊照怎麼也不勸勸呢？
“隻要今日你踏出這裏一步，從此以後，你與我楊府再也沒有瓜葛。今生今世都不必再回來。”楊照咬著牙說道。
誰都聽出來他這是賭氣，隻要如霜回頭，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
死一般的沉寂中，隻聽到一陣細碎的呻吟，伴隨著輕微的腳步聲，梨落也在丫鬟的攙扶中虛弱地出現了。
她含著淚，楚楚可憐地勸說：“姐姐，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孩子沒了就沒了，以後還能再有。可你走了，這府裏空了，大人的心裏又怎會好受？”
楊照眼中一黯，雙手驀地握緊拳頭。
眾人期盼的目光中，如霜果然緩緩轉過身來，梨落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她還以為憑如霜驕傲的個性會扭頭就走呢。
“你果真要我留下？”如霜凝眸看向楊照。
楊照苦澀一笑，“我讓你留下，你就真的會留下嗎？”他又不是不知道她驕傲的性子。
如霜彎唇一笑，臉上冷漠的神色忽然全都消散，“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他驀地怔住，呆呆地看著她，心裏隱約有什麼東西緩緩破土而出，帶著春天般嫩芽初生的喜悅。
“如霜，你……留在我身邊，不要走……”他艱難地開口，終於說出了那句挽留的話。
如霜冷豔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柔和的笑，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緩緩說出了一個好字。
楊照狂喜，“真的嗎？如霜，你當真願意為我留下？”
“你是我夫君，天下之大，我既已經嫁給了你，又能去到哪裏？”她輕聲說道，緩緩走到楊照麵前，一雙眸子波光瀲灩地看向梨落，淺淺一笑，“妹妹，以前是我莽撞了，原本是我不對，多謝你挽留。今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她特意把最後三個字加重語氣，眼睜睜看著如霜變了臉色，心情變得無比暢快。
楊照也罷，梨落也罷，所有讓她傷心的人，她都要讓他們傷得體無完膚，再離開這裏。
“這個賤人！沒想到她居然有臉留在這裏！”梨落拂掉桌上的東西，氣怒交加。
“二夫人，你身子骨弱，可千萬別為了這樣的小事動氣！”丫鬟匆匆奔來扶住她，輕聲勸慰。
“我怎麼能不氣？眼看她就要出府了！現在，我肚子裏的孩子也……”她低頭撫著肚皮，咬著唇，“也沒了……”再也沒了留住楊照的籌碼，她眼下的榮寵還能留多久？
早知道一直沉默隱忍的如霜不好惹，她又何必這麼早就把孩子打掉？梨落捂著肚子，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我的孩子……”她喃喃自語，眼中映射出狠毒的光芒，“既然你已經去了，我一定要讓你的死變得有價值！等著瞧！”
丫鬟呆呆看著臉色猙獰的梨落，嚇得倒退幾步，默默退到了角落裏。
一夕之間，如霜和梨落似乎都變了，這府裏的日子，隻怕要不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