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默默地看著秦梁,手心已經出汗了,偏偏威遠侯笑吟吟地看著他,“你覺得今日誰會贏?”
她心中一沉,隱約覺得威遠侯的目光看上去並非善意。
威遠侯重新轉過頭,於是她眸光低垂,輕聲道:“妾身一個女人家,哪裏懂這些?不過曹大人看上去很厲害。”
“你說得沒錯,曹勳的確身手不錯,但是梁兒也不弱。”他抬手喝了一杯酒,眸光深刻,柳葉猜不透他在想什麼,越發不敢說話了。
曹勳目光凶狠,圍繞著秦梁緩緩旋轉,大廳中眾人紛紛停下筷子,屏住呼吸,圍觀這場比試。
“曹大人,請。”秦梁態度溫和,微微抬手。
見他一再想讓,明顯是瞧不起自己,曹勳怒了,拔出劍欺身上前。
秦梁側身避過,袍袖衣角被他割斷了一塊。
眾人紛紛發出一聲驚呼,沒有料到曹勳居然如此有能耐,秦梁隻是躲閃,並不還手,身影輕飄飄地從曹勳麵前閃過。
曹勳越發暴怒,雙眸通紅,忽然大叫一聲朝秦梁撲過去!
劍影中,秦梁冷笑一聲,側身避開他的攻擊,輕描淡寫地攥住他的手腕,隻聽到“哢擦”一聲,曹勳發出殺豬般的尖叫,手中長劍落地,踉蹌著奔出去,撲在了桌子上的酒水中。
眾人沉默,誰也沒想到在秦梁麵前,他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多謝曹大人承讓。”他沉聲道。
曹勳眉目陰沉,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他一向自詡身手不錯,沒想到今天栽在他手裏,實在是丟臉。
那舞姬見秦梁贏了,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瞬間倉皇地爬起來朝秦梁的跑去。
“大人……”她臉上殷切的表情還沒有展露出來,就捂著嘴嗚咽一聲,一縷鮮血從嘴角緩緩流下。
秦梁怔怔地看著她在自己麵前倒下,雙拳緊握,臉色順便蒼白了起來。
她在地上蜷縮成了蝦米狀,朝著秦梁一點一點地挪動,滿臉淚水,眼睛中對於生存的渴望令人歎息,她緩緩翕動著嘴唇,氣息微弱,可仍舊衝他擠出了一個輕微的笑容,“謝謝……”
她死了。
即使隻是一個陌生的舞姬,可秦梁卻倍感失落,仿佛死去的是另一個女人。
他雙拳緊握,臉色蒼白,半晌,才緩緩地將目光挪向威遠侯。
威遠侯把手重新縮回袍袖裏,麵色不改地看著諸位,唇角帶著微微的笑意,“一個女人而已,不必為此犯了和氣。曹大人請回府,本侯一定會多送幾名美女到府上。”
曹勳重重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宴席上的大臣們瞬間尷尬起來,眾人麵麵相覷,紛紛也起身告辭。
大廳中,晦暗的光影裏,威遠侯與秦梁麵對麵對峙,柳葉不安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兩個男人,眼神有些慌亂。
“你精心安排了這場宴席,等的,不就是送上來嗎?”秦梁淡漠地盯著他,“如今我送上門來了,你卻又欲擒故縱,不願殺我。侯爺所求,究竟是為何?”
威遠侯笑了起來,腦海中閃過一張與他長相相似的麵孔,那是一個美麗溫柔的女人,年輕的時候,他曾經一度迷戀到為了她,願意放棄所有來換取她的愛意。
可那女人最終愛上了他的兄長——攝政王。
如果當初她嫁給的是自己,也許就不會懷上秦梁,被拋棄,流落四方,就不會直到死,都回不了帝都。
如今,她的兒子長大成人,就站在自己麵前,可他冷漠的表情像極了去世的老攝政王,他的行事風格也越來越像那個男人靠近,他如何能忍受在失去那個女人之後,又失去對她兒子的掌控?
“梁兒,隻要你乖乖地順從,本侯爺保證你這一輩子,一定能坐上你想要的位子,本侯保證。”他喟歎一聲,眼中精光四射。
“多謝侯爺,可惜我們終究是兩路人,不是嗎?”他勾唇一笑,神色淡漠,“我想要的,隻是攝政王之位,而侯爺想要的,秦某承受不起。”
“向往權利有什麼錯?誰不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不渴望,隻是因為沒有達到那種高度!”威遠侯雙手大張,黑色的袍袖在風中飛舞,他麵色陰沉,怒聲道:“如今這群大臣能因我一句話而來,日後也會因我失勢而全都散去!想要永遠都站在人生之巔,就必須擁有權力!梁兒,我沒有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等我百年之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到時候,一個小小的攝政王又算得了什麼?本侯還要取締攝政王這個名號!”
他的眼神裏湧動著欲望與權力,整張臉扭曲變形。
柳葉覺得有些可怕,忍不住一步一步朝後退去。
秦梁閉上雙眸,淡淡地說:“侯爺,你我終有分別一天,不必多言。秦梁告退。”
“站住!”秦梁頓住。
“你真的要跟背侯作對?”威遠侯怒道,“你就不信本侯收回你在朝中的一切?”
秦梁低笑一聲,並未回頭,“侯爺如果想動手,盡管出手。如今的朝廷,可不是你一人的天下了。”他揚長而去,並沒有把威遠侯放在眼裏。
走得遠了,身後仍舊傳來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威遠侯咆哮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可秦梁卻如釋重負,仿佛拋棄了什麼重擔一樣。
他終於——和威遠侯決裂了。
更夫清亮的聲音在街道上傳來,他微微闔眼,伸手接住樹上滾落的露珠,忍不住微微翹起嘴角。
小紫,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為了你,我願意改變。
到了府邸,他驀然發現一名紅衣女子站在門口,她失魂落魄地抱著雙肩,漆黑的長發在風中飛舞。
見到他來了,她眼中緩緩浮現出淚水,顫抖著走到他麵前,輕聲道:“公子,如果他不要我了,你還會收下我嗎?”
如霜的臉看上去憔悴得很,她輕輕伸出手,抱住秦梁的腰,溫柔地靠在了他胸膛上。
“公子,留下如霜吧,如霜已經無路可走了。他……他說要休了我……”她輕聲嗚咽,緊緊收攏手心,雙肩顫抖起來。
一聲雷電閃過,照亮了半邊天空,她忽然驚恐地捂著嘴,透過秦梁的肩膀,看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