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親自試藥無礙，秦梁神色緩和了幾分。
如霜見他一臉鄭重地把藥放入袖中，遲疑片刻，忍不住問道：“公子，如霜還有一事想問，這解藥，可是給君姑娘的？”
她暗中觀察許久，可是秦府這幾日十分平靜，未曾見到有人需要端茶奉藥，更何況，秦梁怎麼舍得讓君紫中七色草的毒？
疑慮還沒消失，秦梁已經淡淡回答：“小紫中了七色草的毒。”
如霜臉色一僵，緊緊握住了拳頭，心情瞬間低落。
“公子……”
她早該知道的，秦梁所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那個女人。
他隻知道把那個女人放在眼裏心裏，卻從不問問如霜，這藥是如何得來的，得來是否十分艱險，甚至對她臉上的傷痕視而不見。
“公子這麼愛她，值嗎？”她忍不住問道。
秦梁緩緩回過頭，淡淡一笑，“如霜，如果你愛過一個人，就會明白，值與不值，根本不重要。”他緩緩起身，推門離去之際，忽然側過頭，輕聲道：“去找府裏大夫，處理一下傷口吧。”
如霜心中一顫，目送他離去的背影，眼中盈滿淚水。
她慢慢地沿著長街一路走，一路躊躇，直到看到站在城門下等候她的男人，一身風霜，神色冷漠。
“你去哪兒了？”林照緩緩開口，神色間似乎有滿腔怒火。
“明知故問。”如霜冷笑一聲，緩緩從他身畔經過，順便甩開了他的手。
“我是你的夫君，你卻深夜投奔另一個男人的懷裏？如霜，我們成親這段日子，我對你不可謂不好，可你為何……為何……”他咬著牙，滿臉失望。
“林照，你明知道當初我為何嫁給你。而你，娶我也並非因為愛我。你與公子之間的交易，你應當心知肚明。”如霜仰起臉，眼角的傷口細小而斑駁，“你想讓我做個賢妻良母？抱歉，你娶錯人了。”
林照雙拳緊握，咬著牙眼睜睜看著如霜與他擦肩而過，死死咬牙，始終沒能把心裏話說出口。
沒錯，當初，娶她不過是因為秦梁願意把如霜給他，他需要一個強大的靠山，於是接受了這好意。
可他不是一塊硬邦邦的石頭，成親之後，無論如霜如何冷著臉，但在林照心裏，早就承認她是他的妻子了，守衛一整天的城門，回到家看到飯桌上的熱羹湯，疲憊時瞥見擱在架子上早已收拾好的寢衣，他怎會毫無反應？
他把這當成家的溫情。
可他忘了，如霜是秦梁的一把劍，她所做的一切，包括與他成親，都不過是在履行任務。
林照徐徐回頭，看著如霜被月光拖長的背影，忽然淡淡開口：“下次，我不會再讓你去見秦公子。”
如霜腳步一頓，冷冷回頭盯著他，眉眼間的敵意狠狠刺痛了林照，他抿了抿唇，重複道：“你是我的妻子，如霜。”
如霜譏誚地一笑，揚起唇角，“林公子不必提醒我，我記得，你是公子為我安排的夫婿。”
林照緊緊握著拳頭，看著她一抹紅衣隱入黑暗中，咬著牙轉身，朝著煙花之地奔去。
他鮮少來這些地方，隻因如霜本身長得就嬌豔無雙，可是今夜，什麼嬌妻，什麼夫妻琴瑟和鳴，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林照仰頭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隱約聽到簾子聲響，一個女人緩緩走進來，他睜開有些迷糊的眼睛，瞥見一角雪色梨花錦緞的衣裙朝自己緩緩靠近，他緩緩睜大眼睛，一張素淨白皙的臉蛋映入眼簾。
“你叫什麼名字？”他撐著臉，笑吟吟盯著她。
“奴婢名喚梨落。”聲音婉轉動人，仿佛吟唱著一首悠長的樂曲。
“梨落？好名字。”他微微眯著眼睛，朝她伸出手來，“到我麵前來。”
梨落溫軟地抱著琵琶坐到他身邊，低眉斂目的模樣令他煩躁的心舒緩了不少，這樣嬌羞溫柔的女子，與如霜冷硬強悍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在這樣的女子麵前，男人才能稱之為男人啊。
林照迷醉地湊過去，在梨落臉上親了一口，她仿佛受驚的小鹿一般，蜷縮了回去，不安地垂下頭，“爺，別這樣。今天，是我……第一天接客。”
林照怔了怔，心中隱約有無數雪花紛紛灑灑，間隙是梨落羞澀感傷的臉。
不知道是怎麼了，他心中忽然湧現出一股保護欲。
“我會溫柔待你……”他一把抱住梨落，翻身壓住了她……
一夜春色，天亮時，林照從宿醉中緩緩起身，瞥見捧著衣服站在床邊的梨落，她唇角含著一抹淡淡的溫柔，嫻靜的眉眼間滿是嬌羞。
“爺，梨落伺候你穿衣。”
林照怔怔地起身，梨落旋即上前來，體貼仔細地替他穿衣。
一番仔細打理之後，梨落彎唇一笑，“爺，走好。”
林照推開門，外麵大雨磅礴，不知何時，下雨了。
今日他休假，不當值。
他心中一動，忽然轉身，“今日我留在這裏。”
梨落怔了一下，眼中浮現出一絲喜悅。
林照心滿意足地摟住梨落，將腦海中關於如霜的記憶一點一點抹去。
林府——
如霜守著一桌菜肴，安靜地等候林照歸家。
丫鬟見飯菜都涼了，忍不住上前來，低聲勸慰，“夫人，不如，您先吃吧，少爺指不定什麼時候回家呢。”
“今日可是他當值？”她轉過頭去，輕聲詢問。
丫鬟搖頭，“今日少爺休息。”
是了，他寧願在外逍遙，也不肯回家見到她，可見，他心中對她有多失望。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她不愛他，卻整日為他操持家務，足夠對得起他了。
如霜冷冷一笑，“從今日開始，我的飯菜，親自送到我房中。”
她並不在乎與林照的夫妻關係如何，隻要熬到秦梁親自登上攝政王大位的那一刻，她的任務也就完成了，遲早是要與林照和離的。
丫鬟低頭應了一聲，匆匆收拾飯菜。
這場大雨，似乎絲毫沒有停的意思，帝都裏，有人沉醉在溫柔鄉中，有人惆悵獨立雨中。
同一片天空下，恩怨情仇，似乎都隨著這場大雨逐漸降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