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寂靜無聲,蠟燭輕飄飄地燃燒著。
君紫被安置在床上,大紅色的帷帳裏,她的腦袋被蒙上一層鳳冠霞帔,什麼也看不見,隻隱約聽到有人走進來,腳步聲沉穩。
君紫深吸一口氣,暗中把那位華夫人從頭到腳都給罵了一遍。
肩上忽然一酸,她挺得筆直的身體驀地癱軟下來,出乎意料的,那人居然替她解開了穴道。
嗅到那人近在眼前的氣息,君紫警惕地從頭上拔下簪子,出手如電地朝他刺去。
手腕一緊,她失手了。
真沒想到,在橫波居然也有身手這樣好的男人,她冷笑一聲,順著他的手勢轉身抬腿,狠狠朝他的襠下踢去。
腳下一空,君紫驚呼一聲,腦袋朝下倒去。
身上一暖,他伸手攬住了她。
沉重華麗的鳳冠霞帔掉落下來,她終於與他四目相對。
陌生而又熟悉的懷抱。
是他。
她驚了一瞬,立馬推開他,與他拉開了距離。
“怎麼會是你?你跟蹤我?”她立馬想到天字第一號廂房的神秘男人。
秦梁唇角泛出一絲苦澀,“小紫,我隻是……想見你一麵。”見她神情疏離,他眼中露出一絲受傷的情緒,“難道對你而言,我就這麼讓人討厭,你甚至連見我一麵也不肯?”
“我現在是阿辰的妻子,與你已經沒有半分關係。你還是盡快走吧,阿辰很快就會來找我。”她別過臉,冷冷說道。
秦梁微微一笑,“如果他真的在意你,他早就回來了。小紫,你真的就那麼相信他?難道你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可能和你想象的根本就不一樣?“
他咄咄逼人,君紫驀然回頭,冷冷說道:“夠了!無論我和他之間發生什麼,都是我們夫妻二人的事,與你何關?你不走是不是?好,你不走,我走!”她果然作勢欲走。
“小紫……“秦梁抓住君紫的手,她情急之下反手一耳光,正打在秦梁的臉上。
秦梁側過臉,俊雅的臉上赫然印上五個指印,君紫怔了怔,驀然頓住。
他緩緩看著她,忽然笑了,”如果打我能讓你心裏舒服一點,你不妨再打一次。小紫,我心裏知道,五年前,我不辭而別,是我對不住你。你和邢邵辰訂親前夕,我來遲了,是我對不住你。我不該在你成親後,仍舊一次一次地出現在你麵前。我心裏也恨極了這樣的我,可是,我就是放不下你,忘不了你。無論你今晚你有多厭惡我,我都會留在這裏,直到你等的人出現。“
他背過身去,緩緩坐下。
室內燭光飄搖,映照著他筆挺的背影。
君紫忽然鼻子一酸,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心裏又是慌亂又是內疚。
她見不得別人服軟,她寧願秦梁與她針鋒相對。
君紫抱著被子,靠在床上,腦海中恍恍惚惚,全都是邢邵辰的影子。
她忽然低下頭,默默在袍袖上蹭了蹭眼淚,心裏隻覺得委屈至極。
明明說好了會回來,為何邢邵辰遲遲沒有回來,究竟有什麼事情會讓他滯留這麼久?
“你哭了?”秦梁低聲問道。
君紫惡狠狠地把手中的枕頭拋過去,“誰哭了?你什麼時候見我哭過?”
他沉默良久,沒有回頭,隻是朝她伸出手,手上一方雪色帕子。
“攝政王府規矩眾多,然而這裏不是攝政王府,你也不是世子妃。想哭,就哭吧。”他緩緩開口。
君紫紅著眼睛背過身去,緊緊咬著牙,“我不哭。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找我的。我要在這裏等他。”
燭光發出“劈啪”的聲音,長久的沉默無聲之後,他以為她睡著了,忽然聽到小聲的嗚咽,起初聲音很輕微,像是小獸一般,到最後,她漸漸地哭出聲來,抽抽搭搭的,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哭出來。
秦梁的心驀地疼痛起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總是明豔燦爛的她會有這麼多淚水。
除了心痛,他的心裏還有一絲灼燒的痛苦,原來她竟可以為了那個男人流淚。
那麼,五年前,和她分別的那天,她是否也曾這樣哭過?
君紫哭得淚眼婆娑,視線模糊中,他走到她麵前,溫柔地把她擁入懷裏,無聲地拍著她的脊背,仿佛幼年時爹爹的安慰。
她沒有拒絕,也許有那麼一瞬間,她貪婪地想要依賴這份溫暖。
大門忽然被重重推開,風聲獵獵,一股寒意撲麵而來。
她怔了怔,繼而察覺到秦梁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
君紫心中閃過一絲白光,她抬起頭,睜大了眼睛,驚喜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男人,她從床上奔下來,朝他歡快地奔去。
“阿辰,你回來接我啦!”然而奔到眼前時,邢邵辰冷硬的神色令她止步。
她遲疑地看著他冰冷如雪的臉色,循著他的目光看向秦梁,又看向掉落在地的鳳冠霞帔,心中緩緩一沉,這一幕,看在他眼中,一定是被誤會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其實是他為了救我……“
”你可知你是本世子的妃子?”他冷笑一聲,冷冽疏離的模樣令君紫感到陌生。
君紫咬著唇,滿眼通紅地看著他,“那你呢?你可知你是我的丈夫?你總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孤身置於險境。說好了隻去兩日,今天是第幾日?你所有的承諾都是欺騙!你有沒有想過,我總是在等你?”
他沉默地看著她,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微微側過臉,漠然丟下一句話,“我千裏迢迢趕回來,想來,是打擾你們二位了。”
他似乎有些疲倦,轉身順著階梯而下。
君紫氣急,她追出去衝他大喊,“沒錯,我就是對秦梁餘情未了!那有怎樣!反正當初你我成親原本就不是心甘情願!你早該知道我對你不是一心一意!”
君紫為了出氣,說的原本就是口不擇言的氣話。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可是她有她的倔強與驕傲,即便後悔,也絕不能在他麵前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