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酒壇四處胡亂擺放,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兩名侍衛,君紫甩了甩有些暈乎的腦袋,笑嘻嘻地站起來。
這兩名暗衛可真是實誠,她灌什麼人家就喝什麼,哪知道這廂她暗自換了清茶。
她把早已準備好的書信塞進其中一人的懷裏,丟了幾兩碎銀,命客棧的人好好照顧他們,隨即下樓離去。
君紫耳目聰穎,早就覺得一路上有人跟蹤自己,那人仿佛隻是針對自己,與其讓無辜的人卷進來,不如自己單槍匹馬地去會會那人。
她腳步輕快,一路負著雙手有限地在街上遊蕩。
橫波鎮雖大,可外來人口並沒有多少,陡然之間,一個長相貌美的姑娘自得其樂地出現在人群中,仍舊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君紫停在一處賣首飾的攤販前,拿起一支珠花細細欣賞著,旁邊是賣著油紙傘的攤販,她微微傾斜身子,一雙眸子不經意地掃過街角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唇角掛上一絲甜笑。
“老板,這支珠花,我要了。”她隨手掏出銀子遞給攤販,忽然之間鬆了手,滿滿的錢袋掉在了地上。
她忽然伸手括在嘴邊,聲音清脆地喊道:“掉錢了!有人掉錢了!”
話音未落,百姓們紛紛低頭一瞧,果然,一袋雪白的銀子灑在了地上,眾人眼睛一亮,紛紛衝上去哄搶。
小攤販傻眼地看著君紫的背影瀟灑地消失在人群中,“哎,姑娘,你的錢……”
街角幾名鬼祟的耳目彼此對視一眼,紛紛擠過來,可惜搶錢的百姓太多,頓時把他們急得團團轉,等到人群散去,君紫早已不知去向。
不多時,長街盡頭的一處裁衣坊裏走出一名翩翩佳公子,一身藍白鑲邊長衫,手中搖著一把折扇,大搖大擺地跟在幾名鬼祟耳目的身後。
街上的酒樓裏,一名男子輕輕把玩著酒杯,清冷俊雅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算了,把他們叫回來吧。”他擱下酒杯,輕聲吩咐。
君紫見那群人進了酒樓,頓時一抬腳,也跟著走了進去,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一路跟著她。
“客官,今晚這裏舉行花魁大賽,請問您有提前定位子嗎?”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包,心中暗叫一聲糟糕,身上那點銀子早就扔出去了。
“這個……我……我跟天字一號房那位客人是一起的。”瞥見她要跟蹤的人進了廂房,她眼睛一亮,不由分說推開掌櫃的,也跟著奔了進去。
原本以為街上百姓很多,到了這裏才發現,原來整個橫波鎮最熱鬧的地方是這酒樓裏。
除開那幾個早已被訂下的名貴廂房,其餘百姓熙熙攘攘地占據了整整三層樓,大多數衣著不凡,看上去都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少爺。
循著眾人的目光看去,酒樓中間搭建了一個與二層樓齊高的舞台,舞台正麵正對著天字一號房廂房的正門,此時台上零零散散站著幾名琴師,顯然花魁比賽還沒開始。
隔著天字一號房的小軒窗,君紫隱約瞥見一截紫色袍袖的袖管,那人姿勢優雅,正輕輕把玩著一隻茶盞。
她禁不住腳步動了兩下,朝著天字一號房走了兩步,忽然被人一把拽住,手勁兒大到令她下意識地蹙起眉頭。
一張塗脂抹粉,臉色白得像鬼的女人尖著嗓子埋怨,“怎麼又穿上男裝了?我的姑奶奶,今日可是你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日子,你可別再清高孤傲了啊。快,快隨我去換衣服。”
“嬤嬤,你認錯人了。”君紫退後一步,拿扇子隔開對方的手,嘿嘿一笑。
那女人瞪了君紫一眼,“雖說你平日裏戴著麵紗,你們紅袖招的嬤嬤把你看得緊,可整個橫波喜歡穿男裝的姑娘可沒幾個。你乖乖跟我過來,別誤了今日的吉時!”
君紫哭笑不得,敢情她這是被當成紅袖招的姑娘了,她正要耐心辯解,脖子上忽然一疼,眼前一黑,君紫連句髒話都來不及罵,就陷入眩暈中。
秦梁喝完一杯茶,輕輕掀起窗簾,剛剛還在外麵的君紫忽然消失不見,他怔了怔,微微蹙眉,莫非她沒有跟過來?
不可能,依照她的個性,應當立即來與自己見麵才是,怎會……
忽聽得鑼鼓一聲響,他收回目光,隻見台上琴師早已就位,舉辦這次花魁大賽的是橫波鎮的華夫人,據說她曾是皇宮裏教習各位宮女禮儀的女官,後因得罪了人,才被趕出來。
華夫人憑著在宮裏的那點積蓄,在這橫波鎮開了一家女容館,用來教習女子們琴棋書畫,禮儀德容,倒是十分受歡迎。
橫波雖然隻是個鎮子,可大人物卻不少。因風景極美,不少家底豐厚之人都選擇在此處安家,就連朝中前任戶部尚書——上官大人也隱居在此。
從花魁比賽中脫穎而出的女子,極有希望擺脫青樓生活,成為豪門大戶的夫人,普通青樓女子為了這件盛事無不盡心盡力,百姓則熱衷於看熱鬧,一時之間,倒也成了橫波鎮每隔三年一次的傳統盛事。
剛巧,秦梁來的這次就趕上了。
他對花魁比賽並不感興趣,正想放下窗簾,一個背對著他的窈窕身影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人身材瘦小,穿著一襲男裝,盡管裝扮上看去是男子,可她背負在身後,柔弱無骨的雙手出賣了她的身份。
秦梁唇角含笑,小紫這丫頭,果然還是追來了。
他輕輕咳嗽一聲,那人似乎注意到他的聲音,輕輕回頭,與秦梁四目相對。
一張瑩潤溫柔的麵容,柳葉眉,櫻桃唇,是個女扮男裝的美人,卻不是他想要的那個。
秦梁有些失望,唇角的笑容漸漸淡了,正欲放下軒窗,那女子忽然奮力擠開侍衛衝了進來。
“站住!”侍衛低喝一聲,把女子阻在了刀劍之外。
那女子目光急切,“求公子救救我!”
“你是何人?我為何要救你?”秦梁輕聲笑了。
“我……我叫柳葉,是紅袖招的姑娘。我不願參加這次花魁大賽,求公子買下柳葉,柳葉做奴做婢都願意!”她“噗通”一聲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