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聲滴答,客廳裏,許縣令坐在首位,邢邵辰與君紫坐在左側,右側則單獨坐著秋蘭夫人,眾人全都默然不語,神色陰沉。
一時之間,整個大堂鴉雀無聲,沉寂的氣氛令人無比壓抑。
更可怖的是,這具裝著女屍的棺材就放在大堂門口,隨已經被白布覆蓋,可沉沉黑色棺木看上去仍舊令人恐懼。
秋蘭夫人拿起絹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扶著額頭似乎有些疲倦,她看了一眼許縣令,神情痛苦,“老爺,能否容許妾身去內堂躺一會兒?妾身實在是過於勞累……”
“在事情查出水落石出之前,誰也不許從這裏離開。”許縣令一改往日的猶疑,沉聲說道。
秋蘭夫人咬了咬唇,又抬頭看向對麵的君紫,她與邢邵辰全都閉目不語,似乎正在休憩,靜待李公子的到來。
沒過多久,門口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人到了。
所有人全都坐直了身體,一個麵色蒼白的白麵書生被拖了進來,一身藍色袍子濕淋淋地貼在身上,見到門口的棺木,他有些茫然,腳步上前了兩步,忽然停住,似乎在害怕什麼。
許縣令仿佛蒼老了幾歲,苦笑一聲,“侄兒,你去看看秀蓮吧,生前,你們定下婚約,如今,卻天人兩隔。你見見她最後一麵吧。”
李公子牙關上下打顫,鼓起勇氣上前看了一眼,立即大叫一聲,倒在地上屁滾尿流。
“伯父,真的不管我的事,昨日秀蓮的確跟我見了一麵,可她見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十分生氣,當下就離開了,我根本就不知道……”
君紫緩緩上前,把可憐的李公子扶了起來,柔聲道:“你別怕。我問你,昨日晚上你在哪裏?”
李公子臉一紅,心裏糾結半晌,這才硬著頭皮回答:“因我心儀之人是青樓女子,是以昨夜我在青樓呆了一晚上。”
“除了你那位心上人,可還有人替你作證?”
“有!昨夜我遇到一名無禮的客人,他一心想要讓漣漪作陪,我不甘心,於是與他打了一架。”李公子急急開口,“你們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許縣令哪還容得他吩咐,立刻派人就查探了。
李公子有人證物證,若他說的是真話,那麼,還有誰會有作案動機?
莫名的,君紫的目光禁不住看向了依靠著椅子坐著的秋蘭夫人。
她隻是秀蓮的繼母,剛進府邸不過兩年時間,平日裏聽說許縣令十分懼怕這位夫人,事事都聽從她的,唯獨一件事卻絕不容許她插手,就是秀蓮的大小事務。
君紫雖然在府裏呆了沒多久,可卻不止一次聽下人們議論,這位秋蘭夫人和秀蓮小姐表麵相安無事,私下卻有十分多矛盾。
邢邵辰仿佛知道君紫心中所想,可他卻問了另外一個問題,“許縣令,為何我來這裏這麼久,卻從未見過師爺出現?”
秋蘭夫人眸光一閃,身子忽然微微坐直了。
許縣令歎了口氣,“師爺倒也是有的。隻是他身體虛弱,病痛不斷。前些日子告假,如今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段公子找他有何事?”
“大人,大人,師爺回來了!”君紫正待說話,已經有下人飛快地奔來相告。
許縣令有些吃驚,萬萬沒有想到這種時候,師爺居然出現。
“快請他進來!”
一抹黑色袍子出現在君紫的視野裏,那人看上去很清瘦,行走間身姿飄逸,當他抬起頭的一瞬間,君紫差點叫了出來。
竟然是那日跟秋蘭夫人在後院偷情的男人!
一張陰柔邪氣的麵孔,唇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眉眼間泛著桃花春水,竟是個十分俊俏年輕男子。
那年輕師爺瞥見兩位陌生男子在場,頓時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收起錯愕的表情,衝君紫淺淺一笑。
君紫正要回報以笑容,手上忽然吃痛,她呆呆地抬起頭,邢邵辰臉色陰沉,仿佛極為不悅。
君紫瞬間意會,這家夥吃醋呢。
她忍不住衝他莞爾一笑,輕輕蹭了蹭他,直到他麵色稍霽,她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這位師爺身上。
許縣令眼角眉梢的喜意很快就消散了,他眼眶通紅,“雁回,你回來了正好,秀蓮她……她……”哽咽數度,這才強忍下痛意繼續道:“你聰明伶俐,一定要助我抓到凶手。”
雁回並沒有理會許縣令,而是側過頭,微微看向一旁掩麵哭泣的秋蘭夫人,“夫人不必傷懷,雁回剛剛回府就聽說了此事。這件事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隻是如今天色已黑,再繼續追查也沒有結果。這件事,待今晚我跟老爺好好商量,明日再查,如何?”
秋蘭夫人自然是連聲說好,一雙秋水眸子不斷上下打量著雁回,仿佛見了魚兒的貓。
許縣令疲倦地閉上眼睛,被人扶著進了廂房。
邢邵辰與君紫正要起身,雁回忽然輕聲道:“二位,這府裏的事,與你們並無關係。秀蓮姑娘的死,也與你們沒有關係。若是想走,現在便可以走了。”
“可是老爺……”秋蘭夫人不甘心地站起來。
“那好,我們這就告辭。”君紫一把拽住邢邵辰,扭頭就走,仿佛生怕被人給抓回去。
出了府邸,天上飄著雨,君紫額前發絲被雨淋濕,邢邵辰看得心中憐惜,抬起袍袖替她遮擋。
她嘻嘻一笑,“這件案子,你有何高見?”
邢邵辰微微挑眉,“與雁回所想一致。此案有蹊蹺,不過這是許縣令的家事,與你我都無關。”
君紫怔了怔,正要問清楚,邢邵辰捉住她的手,朝前走去,“本世子說過要帶你來此處欣賞風光的,不許再多管閑事。”
兩人同樣身穿男裝,可舉止卻十分親密,一路上惹了不少注意,到了客棧,掌櫃地撩起眼皮子瞅了兩人一眼,懶洋洋回答:“抱歉,二位,本店隻剩一間客房。”
“那就一間。”邢邵辰丟了銀子,與君紫一起上了樓。
推開房門,君紫差點沒暈過去,這間房靠近最角落,不僅空間小,就連床也極窄,別說兩個人躺,就連兩個人躺著也十分費力。
她愁眉苦臉地看著邢邵辰,依照這位世子殿下錦衣玉食的心性,八成又是她躺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