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邵辰閉著眼睛,盤腿坐在床上,一襲白衣,俊美無鑄。
共工用力咳嗽兩聲,終於找回了一點存在感,邢邵辰緩緩睜開眸子,唇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有事?”
共工猶豫片刻,“有件事,我覺得應當告訴你。其實阮碧昨夜為了你,去盜官家的銀子了。”當下,他一五一十,把媒婆如何為難阮碧的事情,以及阮碧盜取銀兩被抓的事情全都告訴了邢邵辰,隻是隱去君府以及君紫贈銀這一段沒說。
邢邵辰神色平靜,“這些與我有何幹係?”
共工十分氣憤,“要不是因為你,阮碧怎麼可能冒這麼大風險?你留在這裏,對她,對我,都不是一件好事。我想通了,殺了你,阮碧一定會恨我,可若是你自己逃走,她便怪不到我頭上了。”
共工從衣兜裏掏出一個小葫蘆瓶,“這裏是解藥。你吃了就趕快離開。我不想為難你。”
他擱下藥瓶,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小葫蘆瓶裏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隱約是熟悉的氣息。
邢邵辰唇角露出一絲笑意,並沒有去拿藥瓶,而是重新閉上眼睛調休。
半個時辰以後,共工鬼鬼祟祟地回到了院子裏。
他的心跳得有些厲害,手扶在門上有些發抖。
共工交給邢邵辰的並不是解藥,而是他從一個江湖術士那裏得到的七步散,吃了那東西,據說會七竅流血而亡,絕無生還可能。
不管阮碧如何恨他,他都不能放任這人活下去。
隻有他死了,這世上才沒人能和他搶阮碧。
“吱呀”一聲,門開了。
床上空無一人。
共工震驚地打量著空空如也的房間,忽然感覺到背後生出一股寒風,等他再度回頭,脖子上已經架了一柄短匕——來自他腰間的武器,是他那日架在邢邵辰脖子上的東西。
他的冷汗瞬間流了下來,“你真是走運,居然逃過一劫?”
邢邵辰鬆了手,隨意把短匕丟到一旁,懶洋洋一笑,“拿七步散當解藥糊弄我,你以為我和你一樣蠢?”
共工暗暗咬牙,“既然你已經知道一切了,我無話可說,你殺了我便是。隻是在這之前,有件事我想請求你。”
“哦,你先說說看,我再決定要不要答應。”邢邵辰臉上露出可惡的笑容,可共工分明看出,他眼中毫無笑容,冷得像一塊冰。
他不敢撒謊,急急把最後一絲留戀說出來,“阮碧她被六扇門的人抓了。抓她的人說三日之後會放了她。可我擔心她這一去就回不來了。三日之後,如果她還沒出來,我求你把她從牢裏救出來!”
說完這一切,共工仰起腦袋,徹底閉上了眼睛。
六扇門?邢邵辰唇角微揚,一定是那丫頭抓了阮碧。
他忽然淡淡一笑,“你叫共工,也就是說力大無窮了?”
共工睜開眼睛,有些狐疑地打量他,不是說要殺了他嗎?怎麼這種時候忽然聊起這些了?
“是又怎樣?他沒好氣地問道。
邢邵辰眉目低垂,唇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有一個地方,或許很適合你……”
眼前一黑,共工隻覺得鼻端傳來一股奇異的香味,很快就暈了過去。
六扇門牢房裏,阮碧規規矩矩地蹲在稻草垛子上,啃著一張青菜餅子。
君家那位小姐果然是個講信用的人,說不為難她,果然沒有為難她,進了六扇門自首之後,門口的侍衛們都彬彬有禮地把她迎了進來,比起那些地方小官要有素質多了。
果然,帝都裏的核心單位還是很講理的嘛。
隻要熬過這三天,她就能順利地出獄了。
阮碧心裏喜滋滋的,一想到能和那男人成親,頓時喜滋滋的,隻覺得這輩子便是這樣活著也值了。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好奇地瞥了一眼,屋角裏,幾隻老鼠“吱吱”地叫喚,灰色的身軀帶著髒汙,在稻草垛子上下不停地鑽來鑽去。
她頓覺毛骨悚然,忍不住跳了起來,聲音淒厲,“救命啊!快來人啊!”
遠遠的,聽到牢房裏傳來殺豬般的尖叫,沈淩擱下手中的簿子,眉頭緊皺,“誰在那兒瞎嚷嚷?趕緊讓她給我閉嘴。”
“大人,是新抓來的女賊,長相漂亮著呢。您要不要過去看看?”下屬捂著嘴賊笑嘻嘻。
沈淩皮笑肉不笑地抬起手打了他一下,“漂亮?那能漂亮得過咱們老大?”
下屬默默哆嗦了一下,老大漂亮是漂亮,可那脾氣也著實讓人不敢靠近。
“有沒人?”淒厲的聲音仍在持續,幾乎把半個牢房的犯人都吵醒了。
沈淩忍無可忍,緩步走到聲音傳來的牢房,立馬跟一個抱著柱子,與他四目相對的女人打了一個照麵。
那女人一身青衣,雙腳纏在牢房的柱子上,張大著嘴巴聲音淒慘,“老鼠!有老鼠!”
“吱吱吱——”仿佛示威似的,老鼠不斷地舉起爪子衝沈淩交換,黑溜溜的眼睛賊眉鼠眼。
沈淩無語地翻了翻白眼,“老實呆著!別沒事兒找事兒!”
“喂,什麼叫沒事找事?你沒看到那麼大的老鼠圍著我轉悠啊?這牢房裏養大的老鼠,指不定吃過多少犯人的人肉呢?我害怕!總之你必須要給我換牢房!”阮碧理直氣壯地爭辯。
尋常犯人到了六扇門的牢裏,無一不是戰戰兢兢,乖乖聽話,像這麼囂張跋扈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沈淩的強脾氣上來了,冷笑一聲,命人把阮碧拖出來,“行,我這就給你換牢房。”
他揮了揮手,阮碧立馬被拖到另一間黑漆漆的屋子,大門重重關上,隱約傳來沈淩的冷笑聲。
“你放心,這裏不但沒有老鼠,就連蒼蠅也飛不進來。你乖乖呆著。”
阮碧環顧四周一圈,頓時心裏把沈淩上下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了個遍。
進去一張床,四麵都是牆,隻有一扇小小的鐵窗鑲嵌在最頂端,透出微弱的光。
她沮喪地坐在床上,也罷,好歹她隻需要在牢裏帶上三天,反正誰怕誰呀。
想到這裏,阮碧翻身上床,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