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中毒(一)

君紫一向不喜歡扮惡人,娘親說,女子,當以善為美。

可她一個女子想要在六扇門坐穩大統領的位子,除了扮豬吃老虎,她別無選擇。

時間一久,連她自己漸漸也開始覺得,自己的性格裏是不是有著陰暗扭曲的一麵,不然威脅起那些十惡不赦的犯人來,惡毒的神色熟稔得連她自己也有些害怕。

如霜在她一疊聲惡毒的語言中,神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似乎君紫再多說幾句,她就會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倒。

不過君紫不想這樣恫嚇一個已經被打倒的對手,她輕輕拍了拍如霜的肩膀,轉身哼著小曲兒離開。

君紫悠哉遊泳地靠在後院的柱子上,等待沈淩的消息。

沒過多久,沈淩來報,那位高傲的如霜姑娘在她走後不久,就狼吞虎咽地把菜肴都吃光了。

“統領,我們已經派人跟蹤她了。”沈淩有些疑惑,“隻是,為何要跟蹤這位姑娘?”

“讓你跟蹤你就跟蹤,問那麼多幹嘛?”君紫惡狠狠地瞪了沈淩一眼,嚇得沈淩悻悻然縮回了脖子,隻當自己倒黴。

他哪裏知道,君紫隻不過想知道如霜和秦梁之間私下的關係而已,女子臉皮薄,怎麼好意思承認她是為了一腔兒女私情而公器私用?

天龍賭坊的案子一直沒有進展,君紫又已嫁為人婦,隻好硬著頭皮回王府。

華燈初上,王府裏早已點上了燈,四周寂靜無聲,她穿過正門,瞥見寒飛一臉冷漠地與她擦身而過。

他身上細微的味道引起她的警覺,她泠泠回頭,一把拽住寒飛的胳膊。

寒飛眉頭微皺,卻仍舊恭敬地彎腰,“不知道世子妃有何見教?”

“你身上有血腥味。”君紫沉下臉,“你殺人了?”

寒飛笑了,眼中滿是諷刺的神情,“殺人?世子妃為何不認為是有人受傷了?”

“哦。”她放下心來,走了幾步,忽然怔了怔,忍不住回頭問他,“誰受傷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忽然從寒飛眼中瞥見了赤裸裸的厭惡,是的,絲毫不加抵擋,仿佛直接穿透她的靈魂,令她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世子妃殿下成日不在王府,對世子也毫不關心,自然不知道世子今日遭歹人闖入,遇刺受傷的事。屬下還有事要忙,就不多說了。”寒飛緩緩退下,倔強得像塊石頭一樣,連頭也不回。

邢邵辰遇刺了?誰這麼大膽子敢殺他?萬一他死了,自己豈不是拿不到休書了?

君紫飛快地穿過亭台樓閣,站在屋子門口,心髒開始狂跳起來。

一排排下人低著頭,捧著銀盆魚貫而出,盆子裏的毛巾,衣衫,清水,全部都在沾染著鮮豔的血汙。

他似乎受傷得很嚴重,一名老大夫雙眉緊蹙,站在門口與其他幾名年輕大夫低聲討論。

護衛們守在四周,神色冷厲,整個房間被圍得像鐵桶一樣,連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他……他不會真的快死了吧?

她想也沒想就衝出來,不顧大夫們的阻攔,一把推開人群衝了進去。

“邢邵辰……”她的腳步在床前停下,半截話忽然卡在喉間,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王妃伏在床上,握著邢邵辰的手嗚嗚直哭,王爺臉色憔悴,不斷在房間裏踱來踱去,而那個牽動所有人掛念的男人,卻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嘴唇發青,他昏迷得正沉,絲毫沒有意識到外界的混亂。

“小紫,你總算是趕回來了,辰兒身上中了兩處暗器,都在致命的地方,大夫說暗器有毒,正在商討解毒的辦法。你是他心心念念娶回來的妻子,有你在他旁邊照顧他,我也能分出心來照顧王爺……”

王爺疲憊地歎了口氣,重重跺了跺腳,轉身走了出去,王妃急忙跟出去,大門關上,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君紫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輕輕握住邢邵辰的手,他脾氣不好,總愛對她大呼小叫,她總以為他的手是溫熱的,可握住的時候才發現,居然這麼冰涼。

“喂,他們都說你快死了,可我覺得,你一定不會就這麼死掉對不對?你是我的夫君,我不會眼睜睜看著傷害你的人逃之夭夭,解藥我一定能找到!”君紫堅定地發誓,心裏滋生出一股淡淡的歉疚。

寒飛那番話雖然是嘲諷,可她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不管是不是心甘情願嫁給邢邵辰,她始終都沒有做到身為妻子應盡的本分。

他嘴上雖然總不饒她,其實……其實他對她也算很好的。

君紫垂下頭,輕輕靠在他的榻上,握著他的手,怔怔地呆了許久,直到門外傳來丫鬟送藥的腳步聲,她才從恍惚中驚醒,端回藥水,坐在邢邵辰的床邊。

邢邵辰薄唇緊抿,無論她花了多大力氣灌進去的湯藥,都從他的唇角流了出來。

她有些心急,想也不想就低下頭,端起碗喝了一口,對著他的薄唇,輕輕撬開他的嘴唇,掰開牙關喂了進去。

“哼,便宜你了。”君紫嘟囔一聲,依照剛剛的辦法,把藥水一滴不剩地喂給了他。

折騰了一天,她也有些疲倦,君紫顧不得許多,脫了鞋襪就爬上床,鑽進被窩裏抱住邢邵辰沉沉睡去。

半夜,身邊人輕微的呢喃聲吵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躺在身側的人像個火爐一樣渾身發熱,摸著他的皮膚,感覺快要燒起來一樣。

“水……我要喝水……”昏迷中,邢邵辰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君紫急忙跳下床倒了水,用嘴哺給他喝,他的意識似乎恢複了部分,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舌頭有所覺醒地勾住君紫的丁香小舌,輕輕與她戲耍起來。

君紫本想推開他,可想起他這是中毒了,神誌不清,她怎麼能跟一個病人計較?

萬般無奈之下,她隻能攀著他的肩膀,躺在他身上任由他的舌頭在她嘴裏四處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