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似乎她那天並沒出去過,也並沒遇見過什麼人,她平靜得令阿穆都覺得詫異。
皇帝卻因見了如瀾,心裏反倒記掛難安,幾番隱忍無果終於著高無庸傳如瀾到暖閣侍候。如瀾聽到高無庸來傳話說皇帝要她過去,並不顯得意外,安安靜靜地換了衣裳便隨著高無庸出門。她越是淡然,高無庸越是惴惴不安,以往來傳話即使低聲下氣百般討好,如瀾依舊冷著一張臉,不情不願,哪有今天這麼順利,一開口便成了。高無庸是不知道的,如瀾因為顧忌胤禎的性命,雖心裏不情願卻要強忍著,不敢在臉麵上流露出絲毫情緒,不然他哪有這般輕鬆。
到了暖閣,禦前伺候的宮女珠兒已將茶水準備妥當,喬如瀾在高無庸的示意下捧著茶盤獨自進了暖閣,皇帝依舊在禦案前低頭處理政務,屋裏很靜,隻聞得那西洋鍾指針的喳喳聲。或許是久不見皇帝的緣故,如瀾似乎有些慌恐,手腕禁不住就微微發抖了。她在門口站了片刻,似乎是等自己適應暖閣異常的靜謐,身後無聲無息,高無庸大概已經將其他人支開。咬了咬牙,如瀾挺直脊背,握緊茶盤目不斜視輕輕地走到禦案前。
皇帝忽然感覺有人走近,猛地抬起頭,如瀾本已端起茶杯正要放到禦案邊上,不防皇帝突然抬頭,她一激靈,手指一鬆,滿滿一杯溫熱的香茶便全灑了出來,淋了她一手腕,茶水迅速浸濕衣袖灼燙了肌膚。她失聲驚呼,手忙腳亂地甩著手上的茶漬,卻令茶杯鬆脫墜落,慌忙中又伸手去接,一時狼狽萬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奉茶
更新時間:2012-12-22 11:38:03 本章字數:1782
禦前當差非同小可,任何失誤皆會招來責罰,小則扣以月俸,大則貶至浣衣局或辛者庫等地做粗使宮人,更甚者則處於杖刑。如瀾慌亂中打破茶杯,墜地的聲響突兀地劃破了暖閣的沉靜,眼角餘光瞥見皇帝突地起身,且迅速離開禦案,她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撲通”地跪下,低著頭顫聲說:“奴婢該死!”
手腕忽然一緊,她愕然抬頭,卻見皇帝站在身前,一手握著她的手腕一手迅速拉開她的衣袖,滑膩如脂的皓腕上已是緋紅一片且已有輕微腫脹,那是剛剛被茶水燙過的地方。手腕還是灼熱,皇帝的掌心卻有些微涼,緊緊地貼在她的肌膚上,如瀾心裏猛然一頓,想也沒想便欲掙脫。皇帝眉頭一皺,沉聲:“別動。”
如瀾被他這麼一低喝,倒是不敢亂動了,僵著一條手臂,身上卻猶如派滿了千萬隻螞蟻,渾身不自在。皇帝瞟了如瀾一眼,輕聲問道:“疼麼?”
如瀾低下頭,聲音細如蚊蚋:“是奴婢大意,燙著活該,請皇上責罰。”
“胡說!”語氣間卻無責怪之意,皇帝抬頭對門外叫一聲:“高無庸!”
如瀾一怔,不知高無庸何時進來,隻聽高無庸的腳步聲靠近身後,皇帝隻微微一用力便握著她的手腕把她從地上拉起,對高無庸說:“帶如瀾去換衣裳,手上給茶水燙了,趕緊取藥敷上。”
高無庸便走到如瀾身邊,輕聲對如瀾說:“請喬姑娘隨奴才來……”
如瀾稍微猶豫,皇帝已經低喝高無庸:“還不快帶人走,受了涼唯你是問!”
“嗻!”高無庸便扯著如瀾的衣袖,硬是把她帶出去。因事出突然,高無庸隻好讓人到就近的宮女處借來一套衣服給如瀾更換,一邊又差人到太醫院取燙傷用的膏藥。所幸茶水並不是太燙,隻稍微敷一敷藥便消了腫。換過衣裳依舊回到暖閣,皇帝已不在禦案前,高無庸讓如瀾在門邊等候,他則掀了簾子進入裏間,不一會出來走到如瀾身邊,低聲說:“喬姑娘,皇上說要姑娘陪他說說話,咱家就不進去,姑娘請吧……”
說完做了個請的動作便習慣地躬身退出,如瀾看著高無庸的身影漸漸遠去,心裏沒由來就生出恐慌,一心隻想隨他退出暖閣,可一想她的行為攸關著胤禎的性命,便咬了咬牙硬著頭皮慢吞吞地走進去。皇帝已換下明黃禦用的九龍朝服,隻著一身暗褐色團福常袍,領口袖端以赤金線湘繡如意祥雲,立在窗前。雕花格子長窗半開,屋外西斜的日影透過窗格印在花紋繁雜的毯錦上,斑斑駁駁。皇帝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不知在想著什麼,從窗格中望去可瞧見遠處星星點點的嫣紅,那是已快凋零的梅花。
如瀾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的熏香令她感覺有些不適,微皺了皺眉,停在皇帝身側五步遠處,低聲道:“皇上吉祥。”
皇帝慢慢地轉過身,因背著光臉上的神情不甚明白,隻是一對眼睛卻熠熠閃亮,恍如能綻放光芒,直直地落到如瀾身上。如瀾心猛地一震,不受控製地砰砰亂跳起來,她慌忙低下頭躲閃皇帝的注視。似乎皇帝笑了一聲,又似乎是風吹動窗欞的聲響,那聲音微不可聞,如瀾還沒聽清便消失了,她一度以為那是幻覺。
“衣服換了?”皇帝的聲音淡淡,不喜不怒。
“喚了。”她低聲回答。
“敷藥了?”
“敷了。”
“還疼麼?”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低聲回答“不疼了……”
皇帝忽然向她走來,她猛地抬頭,眼眸是中掩飾不住的驚慌,皇帝愣了愣,“嗤”地笑了,這一回如瀾倒是聽得真真確確。皇帝臉上掛著笑意,問道:“你很怕眹?”
如瀾撇開目光,囁囁嚅嚅地說:“奴婢……不知道”
“眹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了你。”
如瀾低垂著頭,手裏使勁地絞著帕子,卻一聲不語。皇帝歎了一聲不再說話,徑自轉身坐下,一時屋裏陷入了沉寂,隻聞風吹紗窗的輕微聲息。屋外的西洋鍾依舊喳喳地響,那聲音竟直傳到裏間,清晰可聞。
“你放心,眹不會勉強你,叫你來隻是想和你說說話,你不必怕成這樣。”皇帝率先打破沉靜,向旁邊的椅子揚了揚臉道:“別站著,坐吧!”
“謝皇上。”如瀾向皇帝行了禮,走到椅子邊側身坐下,依舊垂著頭。
皇帝看了如瀾一眼,黯然地說:“你為何總對眹這般冷淡?眹不是個好皇帝?眹是昏君?眹很好色?還是眹身上有什麼地方令你生厭?”
如瀾吃了一驚,忙站起來應答:“不!您是個好皇上,您一心為了天下的百姓著想,奴婢沒有……討厭您。”
“眹坐在這個位子上,就有責整治清明,使民生安業;眹整治貪官,眹改革賦稅,眹廢除賤籍,哪一樣不是為了天下蒼生?可狠那些人竟然要百般阻攔,他們眼中哪有天下萬民,他們眼中就隻有他們自己的利益和威榮!”皇帝越說越激憤,他極易生怒,此時已是青筋暴露,呼吸粗重。見如瀾並不應聲,他忽然厲聲喝問:“你是不是也懷疑眹搶了老十四的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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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 緣由
更新時間:2012-12-23 11:36:49 本章字數:1905
“你是不是也懷疑眹搶了老十四的皇位?”皇帝忽然厲聲喝問,如瀾嚇的一激靈,膝頭一軟便跪倒在地,低聲說:“奴婢不敢!”
“你不敢嗎?可是允禵他敢,他心裏就是這麼想的,什麼八爺黨,他們全都是這麼想!眹登上皇位就真這麼不可相信?眹難道不配當帝王?”
如瀾心怦怦直跳,冷汗已經浸濕的鬢角,她倒不是怕皇帝生了怒氣會將她如何,她擔心的是胤禎,生怕皇帝在激怒之中下了什麼旨意對胤禎不利。皇帝急促地喘著氣,轉頭狠狠地盯著如瀾,咬牙切齒地說:“就算他們懷疑眹又如何,眹一樣當了皇帝,眹能讓天下的百姓安居樂業,百姓們對眹真心感激,讚頌眹。沒有遺詔又如何?眹一樣能當個流傳千古的好帝王,眹要證明給全天下的人看,眹要證明給後世的人看!眹才是聖祖爺心目中的繼位人,眹要告訴他們,不管有沒有遺詔,眹都是最適合坐這個位子的人!”
說了這般話語,皇帝終於泄了火氣,慢慢地緩了下來,愣愣地坐著。如瀾還跪在地上,皇帝說的話她是明白的,沒入宮前她也有耳聞皇帝繼位不明不白,更有傳言說是聖祖爺病重時留下遺詔讓十四爺繼位,曾幾次著隆科多召十四爺回京,卻被隆科多偷偷壓著不理,後聖祖爺殯天時隻有隆科多在跟前,就是這位國舅向朝臣宣布先帝的遺詔,皇帝才得於登基。
沒有詔書,隆科多稱是先帝口諭,這才引起眾人猜疑。而皇帝在登基後的三年竟然處置了隆科多及他的大舅子年羹堯,如此過河拆橋,似乎真有狡兔死,走狗烹的嫌疑,要知道這兩個人可是對他登基為帝起了非常關鍵的作用,於是市井之間便傳出隆科多及年羹堯因知曉皇帝算篡改遺詔,弑父奪位而被皇帝滅口的流言,皇帝也許是聽到這樣的傳言才會生了怒氣,弑君篡位的流言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皇帝才省起如瀾還跪在地上,他像從夢中驚醒,忙讓如瀾起身,見如瀾眉眼見似乎還帶著驚恐,皇帝略帶歉疚地說:“眹剛剛過於激動了,嚇著你了吧?”
如瀾抿了抿嘴,怯怯地瞟了一眼皇帝,卻正對上皇帝探究的目光,她隻得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低聲說:“奴婢愚鈍,聽不明白皇上說的事。”
皇帝倒是一怔,片刻才說:“不明白也好,眹也不想你卷入這些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眹是真心為天下百姓,眹既然能坐在這個皇位上就能為百姓造福,你不必理會其他,安心留在眹身邊,眹會對你好的,比允禵對還好。”
如瀾卻立即拒絕皇帝示好,決然道:“奴婢卑賤,不配皇上垂愛,奴婢是個念舊的人,跟了一個人便是一世,心裏再也裝不下別人了,隻怕會令皇上失望。”
皇帝聽了恨恨地說:“你倒是鐵了心了,若不是你長這副模樣,眹哪裏會陷得這般深,你也就仗著眹喜歡你,若是別人,就是她來求眹也未必能得到一點恩寵。”
如瀾第一次聽皇帝這麼直白和她說話,一時竟也不知如何答話,隻是扭頭看向窗外,心裏卻是七上八下難於安靜。皇帝等不到她答話,又沉聲問道:“你一定不知道眹為何一定要把你從允禵身邊強行帶進宮吧?”
“奴婢……確實不知道。”這倒是實情,如瀾一直都以為皇帝是垂涎她的容貌,故意強走她以羞辱胤禎,皇帝接下來的一番話卻令如瀾懵了。
“若說貌美,宮裏比你美的人比比皆是,她們出身尊貴,識禮數,絕不會像你這般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