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咧咧直來直去,便取笑高無庸說:“高公公這是打哪來呀?敢情又偷懶去了。”
“李大人冤枉奴才了,奴才剛剛去辦萬歲爺交代的差使,哪敢偷懶。”高無庸說著偷偷地瞟了一眼皇帝。忽見皇帝眼皮一抬,清冷的目光直射過來,他趕緊垂下頭。
皇帝幾上端起熱茶抿了一口,似乎又深呼了口氣才慢慢開口問:“太醫怎麼說?”
高無庸瞟了瞟皇帝身旁的李衛和怡親王,欲言又止。皇帝瞪了瞪他,微怒道:“都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是。”高無庸遲疑一下,不敢看皇帝,自顧自地說開了:“奴才帶了常太醫過去如瀾死活不讓號脈,不樂意的話說了許多。皇上您也曉得她那性子,一倔起來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的。奴才和她說話時常太醫在旁邊瞧了她神色,又細細問了她身邊的宮女,了解她的飲食起居等……”
“你囉嗦這些做什麼,眹問你太醫怎麼說?”皇帝不悅的打斷高無庸。
“奴才該死!”高無庸趕緊切入主題:“太醫說如瀾身子目前沒什麼大礙,隻是憂愁悲哀所願不遂,損傷了心神,加之平日飲食不佳,睡眠不安,所以體虛神虧,身子上的病症隻消開一兩劑消心火安神湯便服用幾日便可。隻是她這病源在心裏,若不能寬心,長此下去,隻怕苦思日久,脾氣壅結,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皇帝聽罷高無庸一番話語,眉頭皺得緊緊的,半晌才低語一聲:“她這是故意作踐自個兒。”
李衛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說的什麼,伸頭到高無庸身旁問:“這個如瀾就是從十四爺那兒帶回來的女人?”
“可不正是。”高無庸怕引起皇帝不快,連連向李衛擠眼,李衛卻是一臉不明所以,還要開口再問,幸得旁邊的怡親王暗地裏扯了他一把。
皇帝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絲毫不覺察他們的小動作,隻是盯著機子上的茶杯,恍然若失,怡親王剛想開口勸解便聽他低歎一聲說:“連性子都這麼相似,一樣樣的。”
高無庸和李衛是聽得一頭霧水,隻有怡親王明白皇帝是想起了那個江南女子,忙把話扯開:“皇上,世上性格相似的人何止千千萬萬,十四弟性子倔,如瀾跟了他這麼久,多少是受了影響的,不是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麼?”
“是麼?”皇帝目光落到門外,眯了眯眼,像是自言自語地低語:“會受影響麼?她在眹身邊也有幾年了,怎麼就改不了呢?”
李衛是個粗人,說話也直來直去,見皇帝竟然為了一個女子魂不守舍,不忿地道:“主子,按奴才說這樣的人留不得,原先是十四爺身邊的人,本來就有二心,不如貶她到辛者庫做粗活,要麼幹脆賜死,免得主子不安心。留著她,萬一哪天她犯了諢行刺主子可怎麼是好?”
李衛一番話說出,嚇得高無庸臉色發白,連怡親王都變了顏色,誰不知道這個喬如瀾是皇帝心口上的一塊肉,皇帝就是傷了誰也不能傷她呀,也隻有李衛這愣頭青才敢說這般話。誰料皇帝竟然不惱怒,喟歎道:“眹何嚐不知,隻是……怎麼忍心呀?眹下不了手……”
“這等惡人就讓奴才去做,隻要皇上一句話……”李衛一拍胸口便站起身,怡親王慌忙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扯回來,按在他肩頭上沉聲道:“這是皇上的家事,由皇上決定吧,你亂出什麼主意?”
“皇上的事就是奴才的事……”李衛不服地一梗脖子。
“狗兒,”皇帝喚著李衛的小名“眹明白你的心思,隻是有些事不是你表麵上看到的那麼簡單,眹對如瀾你是不明白的,唉!”
怡親王瞧見皇帝滿臉苦悶,心中不忍,輕聲道:“皇上,再相似她也不是那個人,況且她的心又不在這裏,不如放她回老十四身邊去,既成全她也讓老十四安了心,老十四也就是因她才埂著一口氣,皇上放手了,和老十四相關的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眹為何要放手?”皇帝忽然怒了起來,唬得怡親王李衛和高無庸都驚了驚,隻見皇帝臉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齒地怒道:“眹就不能有自己喜愛的女人嗎?老十三,你明日就去和他說,女人,眹的後宮大把,肥環燕瘦任他選,就是他看上眹的某個嬪妃眹也給他。但是……如瀾,他想都不要想了。”
皇帝越說越露骨,怡親王聽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被囚禁十年身子早已經拖垮,這會子焦慮難安,竟覺得有股氣頂上心口,拚了命地咳起來,直咳得臉色發紫,最後就隻是一抽一抽幹喘著氣。李衛在旁邊急得又是給他拍背又是遞茶水,高無庸也趕緊上前為他揉心口順氣,兩人亂成一團。皇帝這才醒過神,滿心愧疚,衝到怡親王跟前扶住他的肩連聲叫道:“老十三!老十三!……”
又對門外的小太監喊:“快傳太醫來!快!快!”
那邊小太監拔腿就跑,這邊怡親王卻漸漸緩了過來,皇帝那臉盡失血色,抖著手就握住怡親王的手掌,緊緊地拽著。怡親王看了皇帝一眼,無力地笑了笑,直覺得皇帝的手心涼颼颼的,比他的手還涼上數倍。
等太醫趕到,怡親王早已經像個沒事人一樣了,皇帝怕他勞累便讓他和李衛跪安。兩人出了暖閣,沿著屋簷慢慢地走,李衛忽然拉住怡親王說:“王爺,奴才看這如瀾就是個禍害,留不得。”
“留不得又能怎樣,你剛才沒聽到皇上說的話麼?”怡親王說完無奈地歎了口氣。
李衛撓了撓腦殼,納悶地說:“奴才就想不明白了,喬如瀾有什麼好,皇上和十四爺愣是拽緊不放,要說她長得好吧……宮裏也有比她好看的人,她要對皇上殷勤也罷偏偏還整天拉著個臉。一個漢女,連腳都不裹,走起路那腰身扭得……嗯,還別說,挺讓人心癢的。”
怡親王抬手就往李衛頭上一敲,笑道:“看看,連你也被她迷住了吧!”
“我呸!”李衛啐了一口,鼓著嘴道:“我可是對我媳婦一心一意的,我說那個如瀾肯定會什麼迷惑男人的媚術,這樣的女人不宜留在皇上身邊,不如我們……”
他四周望了望,抬起手掌在脖子上做了個一刀切的動作。怡親王一把拍掉李衛的手,低聲說:“你可別亂來啊!她要真沒命了,皇上和十四爺這結可就永遠也解不開了。”
“嘿嘿!”李衛扯著嘴笑了笑,捋了捋袖子道:“王爺急啥?奴才也就說說,說說而已。”
“走吧!走吧!”怡親王扯著他快步向前走去。
兩人離開不久,他們剛剛說話的地方,從廊柱後轉出個人,緊蹙著眉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
“喲!果郡王,您還怎麼在這兒呢?皇上都等急了。”高無庸遠遠便叫了起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醉酒≡思≡兔≡在≡線≡閱≡讀≡
更新時間:2012-12-13 14:44:20 本章字數:3822
喬如瀾是知道高無庸送補品過來的,這兩日阿穆端給她吃的不是眼窩粥就是老參湯,這般金貴的物品,若不是皇帝開口有誰會拿給她?就算高無庸想巴結也不會下這般大的本。她出身貧賤,懂得這些東西得來不易,心裏雖對皇帝有怨氣也不會把氣撒到食物上,況且是這般稀少的補品。端給她,那她就吃了,她那是心病,不是吃了幾碗補品就能治的。
補品雖不能治心病,如瀾的氣色卻慢慢好起來,精神頭眼見一天比一天好,阿穆這時便極力攛掇如瀾到外麵走走,如瀾自己也悶了許久,被阿穆說得心動便點頭答應。此時恰是秋末冬初,天氣雖晴朗卻也清冷,阿穆怕如瀾穿得單薄硬是翻出薄襖要她穿上,如瀾起初不肯,拗不過就穿上了,那是件粉紅色緞子麵料的蠶絲襖子,薄薄的一層卻極其暖和,也是如瀾所有衣服裏顏色最豔的一件。
如瀾喜愛粉色,但卻極少穿,也不知是哪個多嘴的說漏出去,當年冬天皇帝就派人送來了這件粉紅色的暗花梅紋織錦緞子薄襖。這樣的顏色並不算十分鮮豔,要穿在其他人身上也沒什麼顯眼,偏偏如瀾就能穿出特別的味道來。記得那年她初次穿這襖子去暖閣,皇帝竟怔怔地盯著她好久,把如瀾看得心底發毛,過後她就再也沒穿過那件襖子。
兩人出了門,因如瀾身體剛好阿穆也不敢和她走遠,就在這院子附近的地方轉了一會。整整一個月,如瀾都窩在房裏,因為精神不佳吃不香睡不好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更顯的那對眼睛又圓又大,小臉兒尖尖。她的膚色本來就白皙細嫩,這會子瞧著更是楚楚動人,白瑩瑩的無一點雜質,襯著那緞襖粉色的領子,就如那初開的荷花般嬌嫩,讓人看了便不舍得移開眼。
阿穆一路上不知偷偷瞟了她幾次,總覺得如瀾身上有種不同於他人的美,不是很妖豔卻又讓人沉迷,越看越想看,幹脆盯著她發愣。如瀾早就覺察阿穆打量她,她開始還不理會,後來實在忍不住回過頭問:“你今天怎麼這樣看我?難道我變了模樣了?”
阿穆嘿嘿地傻笑兩聲,答道:“姑娘好看。”
姑娘抿嘴淡淡說道:“好看什麼,一條賤命。難道我還能比那些貴人好看不成?”
阿穆瞪大眼睛認真地說:“姑娘你有所不知,皇上選妃子講究的是血統第一,相貌其次,隻要求出身尊貴,相貌過得去就行,奴婢雖然沒機會見那些娘娘,但想來肯定不如姑娘生得好,不然皇上為何這般厚待姑娘?也不知將來是誰有福氣能取到姑娘……”
阿穆正說得高興忽見如瀾變了顏色,慌忙住口,不知所措地看著如瀾。如瀾也不說話,轉身走了另一條道,阿穆愣了愣,連忙亦步亦趨緊跟在身後。一拐彎便聽聞前方不遠處的房子裏傳出陣陣歡聲笑語,如瀾剛想問阿穆這裏是什麼地方,不防斜地裏竄出一個人,把她嚇得一跳,連連退了幾步捂著心口直喘氣。
阿穆慌忙上前扶住如瀾,一看那人身上衣著是太監服便罵起來:“你這人走路不長眼麼?差點撞上喬姑娘了,看吧我們姑娘嚇得不輕,有個好歹你等著挨板子!”
那太監收住了腳步,聽阿穆罵他,轉頭去看如瀾,反倒笑了起來,說道:“哎呀!原來是喬姑娘,真是稀客,嚇著姑娘了?奴才給你陪不是了。”
說完又是鞠躬又是作揖,他本來就是養心殿的太監,跟如瀾早就相熟。如瀾揉了揉太陽穴,皺起眉頭說:“小喜子,你急匆匆的這是做什麼,老是毛毛躁躁的。”
小喜子嘻嘻一笑道:“奴才托人弄了些好吃,趕著去拿呢,姑娘先去入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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