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命地握緊拳頭強忍著。
張廷玉輕聲問道:“這是參允禵的折子?”
“你自己看!”皇帝語氣煩躁。隻聽得幾聲腳步輕響,似乎已撿起那物件,片刻便聽張廷玉輕聲念出來:“……十四阿哥允禵違背聖祖仁皇帝訓示,任意妄為,哭累兵丁,侵擾地方,軍需帑銀,徇情糜費。……其人在任大將軍期間,隻圖利己營私,貪受銀兩,固結黨羽,心懷悖亂……請即正典刑,以彰國法。”
如瀾隻覺天旋地轉,手腳發涼,身子晃了晃收勢不住向屏風撞去,慌亂中雖穩住身形卻不想腳下撞到了東西。“嘭”地一聲響,屋裏所有人都望向那屏風。張廷玉立即擋到皇帝麵前喝問:“何人在此?”
皇帝見已經隱藏不住,於是對著屏風後忐忑不安的如瀾說:“你出來吧!”
張廷玉和方苞沒料到屏風後還藏著個人,皆是愣了愣,瞪大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屏風轉角,心裏都猜測著皇帝到底讓何人站在屏風後聽他們說話。當兩人看到走出屏風的是個身穿漢服的年輕女子時,心裏更加疑惑,不解地對視一眼,皆是茫然。如瀾早就知道張廷玉和方苞是皇帝的心腹,隻是一直都沒打過照麵,而張方兩人卻從不知道如瀾的存在。
皇帝輕咳一聲,道:“如瀾,這是張大人和方大人。”
如瀾聽罷無聲地福了福身子,行過禮便默默地垂頭站到一邊。張廷玉和方苞這時已隱隱猜到如瀾可能是皇帝後宮的女人,頓時尷尬不已。皇帝看出兩人神情有異,他也不想如瀾在朝臣麵前過多出現,當下便沉聲說:“今日的事先暫且擱著,眹再周詳考慮考慮,兩位衡臣大概也都累了,跪安吧!”
“嗻!”張廷玉和方苞一甩馬袖,打個千行了大禮便快步退出門外。皇帝待張方二人行遠,方才轉頭看著如瀾,低聲問:“你都聽到了吧?”
如瀾不答話,突然撲通地就雙膝跪在皇帝麵前。皇帝皺了皺眉,問道:“你做什麼?你要替他求情嗎?”
“求皇上網開一麵,放過十四爺吧!”如瀾邊說邊磕頭,語速又急又輕,但皇帝還是聽得明明白白。
“你剛才沒聽清楚宗人府參他什麼嗎?”
“不!他們那是汙蔑,十四爺不是那樣的人。”如瀾抬起頭直視著皇帝的雙眼。皇帝卻撇開頭不看她。她猶自不死心,膝行兩步靠近皇帝身邊,低聲哀求道:“皇上,他是您的親弟弟,你就真的忍心嗎?如瀾求您……放過他吧!”
“眹放過他,誰來放過眹?”皇帝又怒了起來“你說他不是那樣的人,你如何得知他是怎樣的人?”
“奴婢知道的。”如瀾淚光閃爍,哽咽地說:“奴婢是他身邊的人,有什麼不知道的?當初在西北奴婢也是隨著他,他性子雖狂傲不羈,但萬萬無那些人說的事。奴婢親眼所見,平日有人給他送禮他都將清單呈給了聖祖爺,那些台吉宴請他,送舞姬上門他從都不留,總是哪裏來送回哪裏。在他的行轅,來來去去在他身邊最多的也是奴婢,可奴婢是自願跟著他,又不是他強搶來。兩情相悅,這也算有罪麼?”
皇帝聽她說到強搶,心裏咯噔一下,又聽她說了兩情相悅,便覺得異常煩躁,咬牙切齒地說:“他的罪名豈止這些,你沒聽說他還貪受銀兩、固結黨羽嗎?”
“皇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如今落魄了,那些牆頭草便趁機作踐他,你難道也信了?”如瀾昂著頭,眼眶發紅,殷殷切切的神情讓皇帝的心口忽然一疼。他有些吃驚,如瀾從來沒和他說過這麼多的話,他也不知道如瀾口齒竟然這般伶俐,平日裏她都的很安靜,不笑,不喜,不怒,如今為了允禵竟然敢與他爭辯,可見她心中把允禵看得比天還大。難道為了允禵,她連死都不怕麼?
冷哼一聲,皇帝板著臉說:“你別為他開脫!他有沒有做,你說了不算,眹說了不算,是天下的臣民說了算。殺他不殺,就看六部九卿的會議結果,若是判了殺頭,他就是眹的親弟弟也沒用,古人都有大義滅親,眹要做明君,當然不能包庇,更何況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犯了法,誰也救不了他。”
如瀾頓時癱軟在地,無力地伏著身子,顫巍巍伸出手拉住皇帝的衣擺,哀哀地哭出聲了,混著哭聲模糊不清地喚著皇帝:“皇上……皇上……皇上……”
皇帝卻硬起心腸,既不看她也不應她,任她扯著衣袍,就是站著不動。如瀾越發哭的凶,皇帝皺了皺眉頭,低聲說:“你看你這樣子,多失儀態……值得嗎?”
如瀾慢慢抬起頭望著皇帝,皇帝隻是看向門外,臉上沒有表情,如瀾慘然一笑,哽咽道:“皇上知不知道,奴婢本就是個粗鄙的鄉野丫頭,若不是他,世上怕早已沒有奴婢這個人了,都道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若真要一個人去填這些罪名,奴婢願意替他去。”
皇帝眉頭皺得更深,仿佛極力忍受著痛苦般,良久,方啞聲說:“一人做事一人當,他是個男人就該擔起責任,就算他對你有救命之恩,這些年你委身與他也抵平了,何況他的罪名實在是不輕……”
“那些罪名、那是強加在他身上的罪名,說他貪受銀兩,你們這些人哪個沒人送東西了,他得的那些錢都用在購買軍需上,一分也沒私藏,當初糧草吃緊,不是他自己先墊出錢來哪能輕易挨過難關?”如瀾漸漸收住眼淚,悲憤地一條條反駁皇帝“說他固結黨羽,你們哪個人沒有自己的門客,那些人眼看著他手握重兵前來巴結也是他的錯麼,人家笑臉上門他總不能對冷眼相對,若真是那樣怕你們又說他狂傲了,就是皇上您當初府中怕也養著不少人吧?”
“大膽!”皇帝忽然一聲厲喝,臉色變得青紫,一對眼睛血紅血紅地瞪著如瀾,像是要噴出火來。如瀾嚇的一激靈,竟忘了該做何反應,隻是傻傻的看著皇帝。
禦前侍候的本不止如瀾一人,隻是那些宮女太監在如瀾進來不久就讓高無庸悄悄攆到外頭了。隔得遠屋裏頭本來隻聽見竊竊私語,大家知道是皇帝和如瀾在說話都不予理會,忽然聽聞皇帝厲喝個個都嚇得屏住了呼吸,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想要進去又不敢,到是有個機靈的趕緊跑去找高無庸,其餘人提心吊膽地豎起耳朵,心裏都猜測著皇帝為何會發火。
“你可知道剛才的話是犯了大忌?”皇帝狠狠地盯著如瀾,聲音近似咆哮:“你可知道?若讓人聽見了,連眹也保不了你,你這是犯上!”
誰料如瀾聽了他一番話,心裏有了其它的想法,這時反倒是豁出去了,哭著大聲說:“橫豎他也活不成,你索性處死奴婢正好讓奴婢去陪著他,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苟且偷生強。隻求皇上讓我們能同一天去,路上也好作伴,到了那裏奴婢和他還是一對……”
“你休想!”皇帝一把拽住如瀾的胳膊,逼迫般瞪著如瀾,咬牙切齒地說:“眹不會讓你如意的,眹不會讓你死的……”
如瀾掙紮著甩開皇帝的鉗製,邊哭邊說:“你好狠心!從前人說你薄情我不信,如今看來是真的,你奪了他的兵權不說還要把他囚在那地方,連他的嫡福晉病重你也不肯派人去醫治,你為何要這般狠心,他是你親弟弟啊!是你的親弟弟啊!……嗚嗚……你逼得他沒了富貴,逼得他沒了家人,如今,就連他的命你也不放過麼?我恨你,恨你……我恨你……”
她邊哭鬧邊捶打著皇帝,皇帝開始臉上還有些怒色,漸漸就變得悲傷起來,似僵了般不躲不閃任由她的拳頭落到身上,看著她眼神似是痛憐惜又似無奈,卻又仿佛另一個難言的痛楚。轉過頭,見高無庸惶恐地站在門邊,皇帝朝他招招手,無限疲倦地說:“送她回房去歇著……””
“嗻!奴才明白。”高無庸連忙跑過來,拉起如瀾半拖半扯帶出了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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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心魔
更新時間:2012-12-13 14:44:19 本章字數:3246
未時剛過就變了天,先是刮起一陣風,似乎還帶著如牛毛般的雨絲,到了申時中,天空已是烏沉沉的,厚厚的雲層像要壓下來般,令人感覺分外壓抑。不一陣子便連接著起了風,一陣一陣地刮,夾雜著呼嘯聲掠過殿宇的瓦麵,吹得那掉光葉子的禿枝張牙舞爪地亂晃,呼呼作響的聲音令人心悸。
沒關牢的窗戶劈裏啪啦地拍打著窗欞,窗簾被卷起吹上半空,舞動著,像是招魂的幡條。阿穆急急放下手中的食盒,撲上前手忙腳亂要關上窗戶,可那簾子卻像是和她做對一樣,往臉麵直撲而來,噗嗒噗嗒地拍向她。她氣得恨恨地拽著簾子往旁邊扯開,這才瞧準了窗戶的位置,關上了窗禁不住打了一激靈,這風真冷,怕是冬天已經不遠了。
如瀾早就回了屋,是高無庸送回來的,高無庸臨走時還特意交代阿穆說要好生侍候,其實他不說阿穆心裏也明白,喬姑娘每次從暖閣回來就怪怪的,有時半天不說話,有時自己呆在屋裏好久不出來,反正阿穆懂得這個時候不能再惹她生氣就是。宮女本來一日兩餐,晚膳的時間已經過了,若是別人肯定沒飯吃,但喬姑娘不一樣,上頭已經交代過了,管事的公公隨時為她留著飯呢。
阿穆關窗時如瀾在房裏獨自垂淚,自暖閣出來她就一直心神不定,皇帝說的話句句猶在耳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犯了法,誰也救不了他”“你休想!……眹不會讓你如意的……”沒一句話不讓她心驚膽戰,那些罪名真的會要了他的命嗎?皇上真的會殺了他嗎?若他不在了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呀?不!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害,她不能沒有他的。可是她一介女流,如何有能力救他?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安然無恙?
“啪!啪!”窗戶拍打窗欞的聲響驚得她跳了起來,這才發覺外麵已經暗下來,一天又快過去了。她越發心焦,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心裏不停地喚著胤禎:“十四爺……十四爺……,十四爺……十四爺!”
阿穆焦慮地張站門口,聽聞屋裏傳出的嚶嚶哭聲卻又不敢開聲勸解,萬一說錯了話反而更惹她傷心,由著她吧要是給高無庸知道了自己又該有一頓好訓了,唉!當奴才不容易啊!咬了咬牙,阿穆鼓起勇氣輕輕敲了敲門柱,叫道:“姑娘!”
門簾後的聲音立即像被澆了水的火焰,頓時低下去,半晌才聽如瀾說:“我這裏不用侍候,你自個兒歇去吧!”
“姑娘,您好像還沒用晚膳,奴婢給您拿來了,還是熱的呢!”阿穆謹慎地斟酌字眼,小心翼翼地說:“您